商应下。
他有些晃神,好像是有一些格外怜惜的。
见裴觞宴走远,阿娇仰起头问殷商:“裴冰块是怕太子殿下吗?”
殷商乍听见这称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阿娇在说谁。
阿娇瞧见他面具之下一双眼睛中含蓄的沉思,不禁开口提醒他:“就是你主子。”
殷商恍然大悟,却在下一秒下意识摇了摇头。
裴觞宴从不惧怕任何人,哪怕他是九五至尊。
他的权力布局几乎到了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在他面前,皇权不过是维持现状最好的办法,他称臣不是为了侍君,而是为了一时的宁静。
之所以听到太子殿下来会退步,是因为……
殷商对上阿娇因为好奇而闪闪亮亮的眼神,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因为太子宫铳璟与君大姑娘君芷寒乃是青梅竹马故好之交?
是因为宫铳璟在听闻裴觞宴要娶君芷寒为妻的那天,冒雪在国师府前跪了一夜,却杳无音讯?
还是因为那个随着君大姑娘的离去变得永远不可言说的秘密?
可是那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一晚上,国师府的大门和崇德殿的宫门始终紧紧关闭着。
裴觞宴和陛下都拒绝见他。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君芷寒打着伞在转角处硬生生守了他一夜。
受了一晚上的寒,叫她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每况愈下。
但是她别无选择,她深知皇恩浩荡,君臣恩义,越是皇帝越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像君俞被砍伤,尽管陛下大怒,可是为了朝中平衡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咽下这口苦水。
可是残败的君家不能再受到一点波折,她不能带上整个君家和她一块博弈,为了万无一失她选择了最极端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嫁进裴府后,君芷寒没有再见过宫铳璟了。或许她明白年少时候的爱慕情深意重到何等地步,她亦怕自己忍不住会回头。
可是回头的路已经被自己亲手掩埋了,她回不到过去了。
直到君芷寒病重前,她一直愧疚的心思从未如此强硬,她要裴觞宴永生永世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他死去。
孤勇者抱憾而终,被隐瞒者痛不欲生,而沉默者唯有背下一切罪责、信守承诺。
从前,宫铳璟算是裴觞宴为数不多的略知知己者之一,可那件事情后两人总是保持一种诡异的疏离与冷淡。
此次提审,也是皇帝强硬的命令。他希望宫铳璟与裴觞宴能够有所缓解,所以摁着太子的脑袋叫他亲自来裴府走一趟。
而既然借着圣旨的名义,裴觞宴就不能再堂而皇之地把一国储君关在大门之外。
裴觞宴见着阿娇,自有防备之心。可是叫宫铳璟在国师府里面见着这张脸,算怎么回事呢?
殷商思前想后,却仍旧未发一言。他反而十分诚恳且认真地与阿娇说道:“你还是不要当着主子的面如此称呼他,那样会死的很快。”
阿娇听见这话皱了皱鼻头:阿娇可不想死,那样就闻不见花香,听不见鸟鸣,见不到每天的太阳,也不能总是被木匠摸摸脑袋了。
最重要的是,阿娇还没能长出一颗心,听一听心脏在胸腔里与呼吸共鸣的声音。
师傅告诉阿娇,那是世界上仅有的能够让人付出一切代价的感觉。
“那我该喊他什么?”阿娇认真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实际上殷商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牢狱中跟一个假扮前夫人对主子欲图不轨的人讨论这个问题。
阿娇突然想到那犯人喊裴觞宴“大人”。
她诚恳发问:“那是要叫他大人,他会喜欢吗?”
应该谈不上喜欢,毕竟什么人见了裴觞宴不喊一声裴大人呢。
但是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有别的称呼可以喊了,难道真的叫她喊着冰块吗?
虽然,冰块这个词放在主子身上好像还挺合适的……
殷商默认。
阿娇微微勾起唇角,眼睛弯成月牙儿。
*
双脚自然前后开立,重心微微下移,一手臂曲张,另一手臂蓄力后拉。
他猩红的双眸紧紧盯着远处的靶子,握着弓箭做出发箭的动作。
一望无际的空地中唯有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悉悉索索的遛马声,而大片的留白织就了初春的底色。
宫铳璟并不想踏进裴府,如果能够,他更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
他至今仍不明白,皎皎那样衷爱自由,又怎么会甘心将自己锁在这样阴森没有人气的庭院,与一块冰块儿相处一天又一天。
而至于她出嫁前那封给他留的信里苍白无力的“相爱”,他更是信都不信。
他宁愿相信裴觞宴横刀夺爱,相信他正如自己的门客老师说的那样蔑视皇权妄图取而代之。
尽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裴觞宴不会是那样的人。
问政叠手屏气,静候在一边。他见宫铳璟周身冰冷的模样,心中无奈却不敢有所言语。
君姑娘去了,殿下就如同被夺舍。
一阵风来,蓄力而动的箭矢离开了弓箭。
破风之力势不可挡,而煽动着树叶飒飒作响的风鼓动起他下摆的衣裳,使他的鬓发飞扬起来。
吹刮到他别再腰间的佩剑上,八枚铜币串成的剑穗左右摇摆,发出“哗铛”的声音。
突然,那剑配最下面两枚穿旧的红绳处骤然断裂,巨大的惯力带着最下面两枚散落的铜币瞬时间弹崩了出去。
宫铳璟眼眸一闪,他弯下腰探身去连忙伸手去握。
“哗啦。”
风住了。
问政看着眼前一幕瞪大了眼,但是下一秒他就从惶恐中抽离出来,悄悄跟身边的小侍臣道:“去请裴大人过来,就说……出事了。”
宫铳璟浑身一颤,巨大的震惊下他甚至忘了直起身子来,他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见面前女子以极其轻巧的动作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两枚散落在风中的铜币收在了手心里。
她站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