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越当晚失眠了,和任影刚走的那一阵子一样,头痛欲裂,身体疲惫,神经紧绷。
他满脑子都是任影的声音。
谈谈?她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突然来求他的原谅?。
他翻出手机,脑子里反复滚动着那串电话号码,他记性不好,可是偏偏一眼就记住了。
解锁,输入,删除,又放下手机。
酒精上头,迷糊中,他反复重复这一系列动作。
他自诩在女人面前轻松镇定、游刃有余。
这份自信在这个孤独的夜里像一个笑话。
凌晨四点,带着一丝故意吵醒她的报复情绪,他下了决心,拨通任影的电话。
任影很快接通,她的声音有一丝慵懒,透着迷茫:“你好,请问哪位?”
景越心漏跳了一拍,表面镇定“现在谈吗?”
任影听出景越声音,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轻声细语“谈”
“见面谈吗?”,景越问,问完觉得这个时间点尴尬,又补了一句:“可以吃早饭了”。
任影笑了,说“好”。
那笑声细细密密传入景越耳中,他觉得那根紧绷的神经突然完全松了。
他有一丝心慌,却又快速做出决定,“五点,学校门口早餐店,你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我现在有车”,任影想说她不像以前那样要等公交了,可是说完又觉得这样说不对,像在显示自己有车,乱七八糟的。
她匆忙挂了电话起床梳洗。
景越一夜没睡,身体异常的亢奋。
他洗了澡,选了一套精致的黑色暗纹私定西服,铂金钻石袖扣,纯白衬衫,纯黑皮鞋。
头发打理的干净清爽,出门前他在镜子前反复确认细节。
地库的自动门缓缓上升,柯尼塞格轰地一声,打破寂静,驶出荔湾别墅。
早春,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空气里有湿薄凉意。
任影一个人坐在早餐店门口的塑料板凳上,这家店味道不错,他们以前常来。
店里没怎么变样,老板娘已经在忙活了,学生还没上学,街上几乎没人,偶尔三两个老太太拎着菜慢悠悠过去。
她穿的不多,白色连帽羊绒衫衬得人暖暖的,米色大衣,下身黑色铅笔裤,黑色短靴,素净得不能再素净的打扮。双手交叠环在胸前,还跟以前一样怕冷。
景越的车在路边停着,他透着玻璃一眼就认出那个身影。
他静静地坐着看了一会儿。跑车前停着一辆蓝色奔驰C系,沪市牌照,车牌号很好记,周围没有其他车子,应该是她开来的,倒是会选颜色,丝毫看不出是姑娘开的。
下了决心般,他整理好衣服大步走了过去。
过马路的时候,两人视线相对。
女人素面朝天,眼眸亮如星辰,皮肤白的透亮,脸瘦的只有巴掌大。
他心如打鼓,隔了这么多年,再见面,他还是一秒沦陷在这张脸上。
任影在看到景越的那刻就僵在了塑料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手脚也冰凉。
景越走到她对面坐下。
简陋的夹板卓,两张大红色的塑料椅。
十二年后,两人第一次距离近到触手可及。
陌生、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漫。
景越眼底有乌青色,但精神不错,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他漫不经心地样子像是丝毫不在意这次见面,他主动打破僵局:“点了吗?”,口气平淡地就像见一个普通老同学。
任影机械摇头。
景越起身点早餐,又侧头看她:“想吃什么?”
任影尴尬一笑,“都行”。
景越转身点单付款。
任影静静打量他,高大的身材,矜贵的打扮,和这个小摊位格格不入。
记忆中的阳光,任性,蔫坏,明亮的少年已经模糊了。
眼前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都是历尽世事的阅历,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并不是通过努力就能弥补的。
她低了头,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景越再坐下时,察觉到她的情绪,也不出声。
早饭很快上来,简单的豆浆、水煮蛋、素包子,他还是记得她的口味。
两人一起吃早饭,任影没胃口,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她抬头盯着景越发顶看,他的发色比以前深了很多,头顶有两个璇儿。
景越吃的挺香,他也很快吃完。
周围陆陆续续有学生上学,也有人拐进来买早饭。
两人都知道再也没有逃避开口的理由了。
景越看着她问:“吃不惯了?”
任影一愣,摇头:“不是,早起胃不舒服,没胃口”。
“当了医生,自己的胃还没养好吗?”景越挑了挑眉,一副调侃的语气。
任影被他噎了一句,没话接。
“在这里谈吗?”景越看着周围越来越多人,问她。
任影也发现很多人盯着他们看,她摇了摇头。
“那换地方”,景越起身往对街两人车边走去,任影随后跟上。
景越车边聚了一群看热闹的男学生,全球限量的跑车,很难不惹眼,十七八岁少年们上下打量,但没人敢伸手上去摸。
景越上前,解锁,炫酷的车灯亮起:“愣着干嘛,上车”。
任影低头弓着身子坐了进去。
油门轰地一声,学生们都散开了。
任影:“我车还在那里,就刚刚你车前面那辆”。
景越瞥她一眼,语气冷冷的,“丢不了”
任影又问景越“去哪里?”
景岳侧头看她“你想去哪里?”
任影没来由的说了她心里觉得最适合谈话的地方,“去我家吧”。
景越眉头一皱,手指轻点方向盘。
任影忙补充一句:“我爸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