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脑海中存着些金光闪闪的地名,眼下意识到只剩一人独去,竟倏尔觉得兴趣索然。
以前她只当自己骨子里凉薄,小小年纪便看透了许多事。
此刻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些朝夕相处、那些习以为常,分量如此之重,根本无法也不愿轻易割舍。
于是索性下了山,装作即将独自离开,在附近的鹤归镇最后逛了一圈,之后便上了远行的官道。
然而步履维艰,频频回望,答案呼之欲出。
不行不行,这不是她想要的。
怔了半晌,她走到路边坐下发了一阵呆,从身旁拔了一枝野草一朵野花。
她一手拈花一手执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道:“爹、娘,我解散竹爻门,是为了大家好。”
说完低头轻叹了一声,在心里坦白:好吧我承认,其实主要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千风。
她蓦地抬起头,忽然有些搞不懂自己。
怎么想的,错的人是他,为何反而是她不敢面对?
前世与他之间虽从未挑明,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已心有灵犀不言自明。
他若已移情于他人,就该直言不讳告诉她。
只要他肯堂堂正正直说,她相信自己一定放得下。
可他表现得全无此事,直到最后才给她当头一击。
是不相信她的为人,担心她会纠缠不休?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既不尊重她,也不懂她。
这一世为何不掉转过来?
为何不能是她先不理他、先不要他!
为何要忍气吞声一走了之!
为何要因为不想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而放弃其他所有人?
她眼睛亮晶晶的,继续对着手中的花草道:“你们信不信,其实我可以带着大家好好活下去!”
“我是下了决心要解散啊,可大家都舍不得竹爻门,我能怎么办,我又不像你们一样不负责任。”
“难又如何?重活一次,我就想活得尽兴,活得百无禁忌。”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已经见识过最坏的结局,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么做,谁都别拦我!”
檀心当机立断掉头往回走,竟微微感到些兴奋。
一切像是没变,又像是发生了颠覆。
转念之间轻舟已过万重山,仿佛此刻才是真正的重生。
待她御剑远去,一位发冠高束、身材挺拔颀长的年轻男子倏尔现出身形。
官道周围视野开阔,两侧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他望着远处檀心越变越小的背影,默默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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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朱雀山时,人人若无其事,都在按部就班地练功,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见檀心露面,小六辛有伶雀跃地迎了上来,“掌门回来啦!”
见她身后无人,辛有伶又疑惑道:“咦,听说五哥去接你了,你们没碰到吗?”
檀心眉心微蹙。
此时身后传来萧千风的声音,“还没出发,这么快回来了?”
檀心没有转身,当即沉下脸道:“有伶,传本掌门的令,以后谁都不准在我面前提起萧千风三个字,只当竹爻门查无此人。若有违反,便罚关禁闭三日。”
她要先忙要紧事,会另寻时机与之痛快决裂,将其逐出竹爻门。
这般下令虽然简单粗暴,但足够直截了当,免得众人张口闭口总提起这个讨厌的名字。
辛有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应道:“啊?哦、哦……”
檀心说完便要走,忽又转身道:“还有,我现在要去藏书阁,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是,掌门。”辛有伶这次答得很快,因为檀掌门今日看起来格外严肃。
等檀心走远,暗中观察的其他人冲过去把萧千风围住。
“五哥五哥,你怎么把掌门得罪成这样啦?”
“谁能告诉我,刚才掌门是说认真的吗,我可不想关禁闭。”
……
萧千风波澜不惊,抬手道:“不必多言。”
简简单单四个字,如朔风过境,霜意刺骨。
众人莫名有种大难临头的幻觉,但又不知是何缘故,一时呆若木鸡噤若寒蝉。
萧千风道:“照掌门说的做,我现在去小闭关,你们也不准趁机偷懒。”
他有意调整了惯用的语气,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点头散开,他也阔步进了练功房。
几个时辰前,萧千风重新醒来。
窗外阳光明媚,他发现自己身处竹爻门住过的那间小屋之中。
这副身体连金丹都未结,虽识海中的记忆完整保留,体内真元却已回归年少时的水平。
对比飞升之前,约等于修为散尽。
一眼瞥见摆放在床尾的“不方”剑,伸手取剑拔剑出鞘,“铮——”
剑身簇新雪亮、光可鉴人。
幸甚至哉,竟然是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