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碎星河”一箭射穿宣赐的心脏时,那迸溅出来的魂水就飞到了沐戈的脸上。她瞳孔剧烈收缩,瞠目结舌地看着宣赐倒在荒地里。
“宣赐!”
那时的沐戈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本能的反应,就是在那个“玄纪”面前一把抱起宣赐,拼命地向着远离他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怪笑,如同阵阵阴风:“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沐戈听见了,但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她只能感觉到魂水从自己指缝中流淌,还有宣赐冰冷没有温度的身躯。
宣赐,一定要坚持住……
又是一发冷箭,贴着沐戈的脸颊擦过,笔直地插入一旁的树干。她俨然已经失去了方向,只能跑到哪儿算哪。好在宣赐的身体轻飘飘的,花不了多少力气。不能走直线,那样会被“玄纪”锁定住;必须要蛇形走位,不要回头!
“沐戈,把我放下来……”
“不行!”她又惊又怕,只能吼出来给自己壮胆。“我不会扔下你的!”
沐戈疯狂地向前跑,跑到两边的林木变得稀疏,跑到身边大雾弥漫,跑到她双腿发软,不得不跪在地上和宣赐一起滚下山坡。幸好她还记得护住宣赐的头,两人滚下去的时候不至于太惨烈。
砰!啪!梆!咚!
一阵天旋地转,沐戈仰面倒在树叶堆里。
“咳,咳咳……”
旁边的宣赐勉强撑起身体。她身上的伤口在恢复,魂水被射穿的部分在逐渐愈合,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拍了拍沐戈的脸颊,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唔?嗯……”沐戈痛苦地睁开眼。
“宣赐!你怎么样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我没事,那一箭只是封住了我的行动,并没有伤到我。倒是你,你刚刚从山坡上滚下来,膝盖都受了擦伤。”宣赐指着她裤子被磨损的地方,摇了摇头。
“啊……”宣赐这么一说,沐戈这才感觉到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地开始嚎起来:“我***,这也太见鬼了!我还以为他是自己人!”
“恐怕玄纪也被调包了,我们见到的不一定是他本人。”宣赐冷静分析。
“现在怎么办?”尽管她很想站起来继续走,然而膝盖上的伤口显然亟需处理。首先得清创以防感染,清创就需要水,而这附近的水源……
沐戈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就有一座……宫殿。
啊?心想事成?
她不觉得这是自己许愿的结果。宣赐先一步上前查看,毕竟在这荒山野岭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座宫殿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走近宫殿,宣赐看了个清楚。这“宫殿”的规模并不大,甚至小得像个庙宇,但其门匾上的确镶着“迷魂殿”三个大字。再看向两旁的门柱,从右至左分别是“一口迷魂水,说尽天下事”。看来这里就是阴路十三关中的“迷魂殿”了。
她跨进门槛,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在值守,只有一口泉眼。散发着不详黑气的泉水正从里面汩汩涌出,尽数流进一旁的水池。水池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吐真泉”。
宣赐看了看那如墨池般的泉水,试着伸手捞了一把。手感冰凉,和正常的泉水无异。
她手边没有容器可用,就只能去把沐戈带过来,好在沐戈还能走路。两人在泉水旁边坐下,宣赐让她撩开裤子,撕下自己裙子的一块打湿,替她清理伤口处的尘土。
“不好意思啊。”沐戈为自己拖了后腿感到抱歉。
“不过,冥界的水竟然是黑色的……”
“这里是吐真泉,里面的泉水有催吐作用。”宣赐盯着对方两手捧到嘴边的泉水说。“你可以用来解渴,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你会把自己生平做过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一件不落。”
“……”沐戈默默地倒掉了那些泉水。
宣赐洗干净她的伤口,用手帕简单包扎了一下。她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娴熟,一看就是经验老到。一切结束后,她又开始望着那池墨水,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迷魂水能够使人吐露生前的经历,那么……”宣赐说着,突然捧了一口水送到嘴边。
“我缺失的记忆,能不能也记起来呢?”
然后,她就将那口水一饮而尽。
真的没关系吗!沐戈瞪大眼睛。老实说,就算她不介意自己秘密被透个一干二净,那颜色污浊的水看起来也相当恶心。宣赐吞得有些着急,似乎呛到了嗓子,不住地咳嗽着;自己正准备去拍拍她的后背,却听见她说:
“……我,仇恨……”
仇恨什么?
“唤醒我之物,仇恨……不愿复生,令我沉睡……”
“宣赐?”
“呕……”
哇的一声,刚才喝下去的水尽数被她吐了出来。怪不得叫吐真泉,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吐啊。
“你没事吧?”
“咳,咳咳……无碍。”对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我并没有想起什么东西……除了仇恨。”
“只有一股无法名状的仇恨,积郁在这具身体中。”宣赐轻轻叹息。“如今我恐怕仅依靠这份仇恨而活,但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什么而恨呢?我不知道。”
她有些茫然,眉宇间充斥着哀愁。如今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失去了和世间的所有联系,只有一份恨意长存。但她也不清楚自己的仇家是谁,更不知要如何疏解自己的恨意。
她究竟为何会再次醒来?
“我……”
“宣赐。”沐戈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凝视她美丽的脸庞。她的手指冰凉,布满了老茧,但沐戈摸起来却柔软细腻,并不觉得生硬。自己想告诉她,不必如此介怀这个结果,有什么两人都可以一起面对。
宣赐的眼眸如一潭深泉,静静地沉淀着沐戈的身影。这使得她到嘴边的话又有些难为情,在咽回去和说出来之间反复徘徊。最终,沐戈只能尴尬地撩了撩刘海,心虚地移开视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