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阴路十三关”的说法,迷魂殿之后就是真正的酆都城。而在这里,死者的魂魄会经历十殿阎罗的拷问,审判他们生前的善恶经历,并决定是分配地狱还是步入轮回。
沐戈她们还算是幸运,在被“玄纪”赶到迷魂殿后,一路上都没有再遇见什么鬼怪,安然无恙地抵达了酆都。只见前方陡然出现一条迷雾之河,河道上架起四座石桥。每座桥两旁都绑着粗壮的铁链,来自四面八方的鬼魂飘着飞上石桥,前往河对面的天子殿。
天子殿,也就是俗称的“阎王殿”。
“你牵着我的手,切记不要松开。”宣赐再三叮嘱沐戈。“你是这儿的活人,不应该进入地狱。”
“好,我跟着你。”
两人跟随鬼魂的队伍踏上石桥。桥上鬼魂很多,而且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实际上他们的面容也是模糊不清的,正因如此才容易区分活人和死者。沐戈过桥时,望了望下面的“河道”——诡异的迷雾正从里面源源不断涌出,不知是否有什么用意。
“……这就是,阎王殿?”
在沐戈眼前的并非是预想中的庙堂,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大概有将近二十楼左右。一楼大概有三层高,里面的装潢像极了房产中介,啊不,酒店接客大厅。这让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沉迷在异世界氛围中的沐戈如当头棒喝,立刻意识到原来自己还在大荒。
“好现代化的阎王殿……”
宣赐显然对这个时代的建筑感到陌生,左看右看,眼中甚至流露出茫然的情绪。沐戈拉着她进入一楼的办公大厅,一只专门负责接待的鬼魂小姐姐向她们飘来。
“两位客人,请留步。”果然她们被叫住了。
“您二位似乎不是死者?”
“呃,其实……”沐戈想着如何向这位小姐姐解释这个问题,却被旁边的宣赐轻轻拉了拉手。“的确。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要前往忘川,请问您知道路怎么走吗?”
“抱歉二位小姐,不论是什么人来到这里,都需要经过本殿的评审。不过二位可以放心,既然不是死者,就不会被分配到其他九殿中。请跟我来。”
两人跟随着鬼魂小姐姐进入一楼的电梯,电梯中还挤着许多鬼魂,似乎和她们都是同一个目的地。电梯按钮并非数字,而是每一殿的名称。沐戈看见她们要去的地方叫做玄冥宫。
“玄冥宫是秦广王殿下办公之处,你们想要通过这里到达忘川,也需要经过他的许可。”
“秦广王……”
电梯门打开,一群鬼魂鱼涌而出,她俩走在最后。所谓玄冥宫看起来像一个业务接待大厅,一群穿着工作制服的阴差就坐在柜台后接待前来报到的死者。沐戈一度产生了自己这是在办理社保的错觉。
“二五三七号!二五三七号在吗!”
“您的业力查询结果是……阳世曾有忤逆尊长、教唆兴讼之举,已为您分配至第三殿纣绝宫,请在十分钟之内乘玄梯去报到,过时可能会遭受更为严厉的惩罚。”
“根据查询结果,您阳世功过相抵,可直接入轮回,请带着这份报告直接前往第十殿……”
沐戈揉了揉眼睛,已经开始想要逃离这儿了。
小姐姐说她们魂魄特殊,不能走普通业务,需要由秦广王直接审理。两人穿过接待大厅,绕道营业厅后面的办公室。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八仙桌。
“……”还好,这个房间的布置也算古色古香,不少家具都颇有古人风雅。但八仙桌上那台电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桌后坐着一个女人,显然正在批文件。抬起头看见两人来,脸上露出些许的惊讶。
沐戈注意到,这女人虽然是人类的面相,但皮肤惨白不似活人,两手手指尖尖,顶上指甲涂得黑亮;她脸上的妆也抹得很浓,不够自然,或者说,感觉更像是出自殡仪馆工作人员之手……
宣赐介绍了二人的来意。
“活人也想前往忘川?”对方拿起手边的鼠标:“先登记一下姓名。不是那个活人,是你。”
她指向宣赐。
“我叫宣赐。”
“死时的年龄?”
“……不记得了。”
“生卒呢?”
“不知道。”
本以为一问三不知会引起对方的愤怒,然而不亏为高级打工鬼,秦广王一点都不意外。“不要紧,来我们这儿的鬼十个有九个都不愿意说实话,全都推脱说自己记不得了,以为这样就能免受皮肉之苦。”
“所以咱们也有一个特别的系统。”说着,秦广王搬出一面……镜子?
“此为孽镜,可以照出世人丑恶。但凡前尘为恶者,此镜足以令所有的罪孽无处遁藏。来,把手放置于镜面上,而后你便可以记起来了。”
宣赐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她伸手触摸镜面,不料镜子如水面一般荡起波纹,层层涟漪散开,破碎的画面逐渐模糊,紧接着,镜子中的景象突然变作另一幅模样:
只见邪火四起,借着风势吞没王城;百姓流离失所,但始终城门紧闭,任城内如何一番地狱景象,也不见一个生灵逃出;无数尸体横在街头,亡魂的哀嚎回荡在上方。然而,那些死魂灵却无法同鬼魂一般飘起,反而重重落在地上,骨骼挤压变形、无比扭曲;面容膨胀五官收缩,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宣赐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大堆大堆的鬼魂凝聚,变成肉块,变成尸山。庞然大物匍匐前行,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令人头皮发麻。那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将所吞噬的都变成自己的养分。怪物撕咬着房屋,一口将一家人活活吞下,骨头碾碎、血液迸溅的声音在其口中咯吱作响。
“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不知何时,宣赐的双眼失去焦距,仿佛回到了那场炼狱般的噩梦中。沐戈觉着不对劲,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想唤醒她;谁知这一抓,自己竟也两眼一黑。
“唔!……”
大量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和声音涌入脑海,沐戈发现自己再睁开眼,竟然身处孽镜之中。
“宣赐!”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