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加九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斜对面那个昨天还空着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色T恤留清爽短碎发的瘦长挺拔的陌生男人。整齐浓密的剑眉，单眼皮，外眼角微微上扬，半侧着的脸，轮廓流畅，棱角恰到好处，多一点显硬朗，少一分偏阴柔，阳光撒在他白皙的脸上，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顾加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晃神。
原来都已经十年了。
许怀哲像是注意到顾加的目光，转头看向她。顾加迅速低下头，翻着身边仅有的两份文件，假装在找一份很重要的东西。
危机解除后，顾加还是没有忍住偷瞄了许怀哲好几次，顾不上想他还有没有注意到，顾加急切想确认，他到底像不像他。
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失落，除了单眼皮白皮肤，他们其实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大概是因为那道光，又大概只是因为，顾加心里，还住着十年前那个少年。
九点半，电商同事陆续到齐。
顾加收拾收拾心情，打开新的文档开始学习，只是屏幕一直停留在目录页，还好谁都没有注意到。
Emma刚坐下，看到许怀哲在座位上。
“顾加，我带你去和我们部门总监打个招呼。”
绕过一排办公桌准备拐弯的时候，顾加预感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总监，顿时产生一种紧张、期待又失落的复杂感情。
果然是他。
“Albert，这是昨天入职的顾加。”Emma稍加停顿，看许怀哲没有接话的意思，转头向顾加介绍道：“顾加，这是我们许总。”
“你好。”顾加稍微欠身点了点头。
“你好，好好向Emma学习。”许怀哲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的。”顾加回。
“Emma，我应该怎么称呼许总？” 回座位的路上，顾加问道。
“Albert或者许总都行，他不太在意。” Emma答道。
许怀哲
电商中心总监
工号004
顾加点开许怀哲的头像，和顾加一样的初始头像，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这个工号，一看就不简单。
部门为了欢迎新人顾加，中午在附近商场找了家餐厅聚餐。等所有人就坐后，Emma简单介绍了每个人的职务之后，就到了躲不开的新人自我介绍环节。
“大家好，我叫顾加。平时比较喜欢骑车。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社恐如顾加，说这么一句话之前都已经在心里斟酌默念了好几遍。
之所以会说喜欢骑车，一来实在无话可说，不加上显得太冷漠；二来从小到大，兴趣和特长一栏不能空着似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与其被追问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实际上因为近几年待的地方附近都不适合骑行，顾加连她的公路车都已经带回家吃灰了。
“诶，老肖，你不也喜欢骑行嘛，有机会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Emma很友好地接住话。
“好啊，虽然我也很久没骑了。”
说话的是在座最年长的同事。顾加后来听说，老肖原本自己搞跨境电商生意，一开始利用平台规则做得风生水起，但是随着平台的监管一步一步收紧，老肖看赚的钱还没打工工资高，不得已结束自己的生意，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说是这么说，据说那几年赚的钱也让老肖接近财务自由了，至于为什么还出来工作，顾加也很想知道有钱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加看着老肖，礼貌地微笑，当作回复。
饭局开始，顾加不自觉地又往许怀哲方向看了好几次。Emma自然是心领神会，每个新人刚来的时候难免都会被许怀哲的外表迷惑，Emma憋着笑，低头对顾加小声说道： “是不是觉得我们总监很帅？过一阵子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尽管不忍心现在就戳破新人幻想中的粉红泡泡，但是能让她们悬崖勒马或者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自己也算积点功德了。
顾加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
Emma拍拍顾加肩膀，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我懂的，嗯”，完了还点了点头。
顾加也没继续解释，她也没法解释。
不过很快，顾加就明白Emma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明显的错误你都能犯，不知道检查一下吗？”
下午刚上班不久，顾加上洗手间那么一会的功夫，出来之后整个电商部和辐射范围内其它部门的同事一改往日嘈杂，只剩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仿佛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烘托这一个似乎不带情绪但氛围异常冰冷的情景，才出现的背景。
“上班能不能带点脑子。”
毫无悬念，说话的正是许怀哲，后面这句话稍微提高了音量。没有一个脏字，但足以让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整个办公室彻底安静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恢复正常。
国内电商运营同事小罗红着眼从许怀哲身边走回自己的座位。整合了一下午断断续续“不小心”听到的八卦，顾加总算搞清楚并确认，小罗因为改活动折扣的时候，错把9折设置成8折，不过因为是滞销商品，其实影响不大，但还是被许怀哲在这个全开放的办公区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顾加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小罗犯错是事实，但许怀哲的苛责怎么看都太重。看着只比自己早几个月入职的小罗一直红着眼，顾加既难过又担心。担心小伙伴会不会走不出来，又担心自己接下来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触碰到这根高压线。
晚上回到出租屋，顾加点开微信。
和卓悦的最新聊天记录停留在10天前，自从卓悦进了大厂之后，她们就不像以前一样经常聊天了。
顾加：“师父，我们总监，有点像他”
顾加叫卓悦师父，源于高一军训，两人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卓悦主动教顾加军体拳，并自说自话地认了顾加这个徒弟，这么一层师徒关系就延续到了今天。
卓悦今天倒是秒回：“徒弟快上，为师支持你“
顾加：“……”
顾加：“不了，我决定游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