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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点(1 / 2)

眼前还算清隽的瘦削男人一身皱巴的工装上,满是斑斑点点的机油,胡子拉碴的潦倒又憔悴。

江畔愣了好一会,才把这个人和前世那个总是把白衬衫扎到西服裤子里,意气风发腆着肚子喝啤酒的爸爸重合了起来。

“爸爸就是想看看你!”郑建上来就要拉她,江畔猛地甩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说这个世界的爸爸她还没接触过,可江畔不愿意和他有什么交集。

“小畔,小畔!爸爸求你了,你帮爸爸跟妈妈求求情!你就说,爸爸知道错了,一日妻夫百日恩!问问妈妈能不能再给我点钱……”

江畔转身就要逃开,郑建被烟熏黄的手却紧钳住她不放。

她虽说比前世高壮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挣脱不说,还被郑建扯得一趔趄,胳膊生疼。

“小畔,你想想!我终归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畔突然间浑身颤抖,明明七月的天她却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脚,手里的卫生巾“啪嗒”掉在了地上。

前世妈妈生病缺钱她去求他,郑建和她之间隔了一张大大的冰冷办公桌,他靠在红木椅上,弹了弹指尖的香烟。

「我和你妈都离婚了,她生病和我没关系」

「每个月我不都给你打1000块嘛!」

「不是爸爸不帮,人各有命啊盼儿」

可后来,他又跪在地上求她,他说:

「如果你不去,爸爸的公司就完了!」

「我终归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想想弟弟……」

针扎似的疼痛瞬间涌入脑海,江畔两腿一软瘫在地上。

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基本都是职工家属院的老街坊。可人群中每一张脸她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各种衣服的色块在眼前晃动。

“郑建!你他爹的!把孩子放开!”

卤味店的王阿姨剁鸭子的刀“哆”的一声扎在了案板上,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带着鸭油味的大手,一把将江畔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身后。

她扯开洪钟般的嗓门,冲着旁边的细瘦的男人喊,“家里的!别愣着!去医院找江大夫!”

“郑建!你个赌鬼!贱人!出轨还有脸来要钱?!”

当耳边响起妈妈的怒吼,巴掌打在郑建脸上,激起清脆的声响时,江畔才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一点暖。

这个世界的爸爸也出轨了?

江畔狠狠地掐了掐泛白的掌心——原来是她想多了,在无论哪个世界,他人不挂在墙上都不会老实。

江姣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就要离开,却被郑建硬生生扯了回来。

“我再怎么说也是小畔的爸爸,是给你们家生了女儿,传宗接代的人!”

“我一天不死,小畔以后就得养我!”

“江姣,你在医院那些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管,今天你不给我钱,我就去医院全给你抖出来!你还想评职称?”

郑建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死死抱住江姣的脚不放。

江姣爱面子,平日里再泼辣,这里都是同事熟人,更何况医院的事确实是关键时期,也不好就地和郑建拉拉扯扯。

人群越围越厚,空气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

“放手!!”

稚嫩清脆的女孩声突然从江姣身后爆发。

江畔不知何时,转身从敞着门的鸭子店案板上拔了那把尖刀,双手握紧,滴着鸭油的刀尖直直指向地上的郑建。

“你知道我生日的!我不满14岁!”江畔是疯狂而又冷漠的,她声音不大,但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歇斯底里,听的人头皮发麻。

前面看戏的几个男人都不自觉躲在了自家女人身后。

“滚!”她又向前几步,刀尖快要扎在郑建鼻子上。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郑建只是爱赌,又不是想死。

他只是打算像往常一样敲点酒钱,哪知道江畔今天这么疯!

郑建吓得松了手连连向后搓了几下,眼珠子骨碌一转,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撞开人群狼狈的跑远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江姣一脸呆滞的看着江畔。

“江大夫,要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对男人太温柔!”卤味店王阿姨的声音震得江畔耳膜生疼。

“男人么,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她抬起油亮泛黑的肥厚大手,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旁边满脸尴尬陪笑的细狗男人屁股上,“只要别打坏了命根子,怎么都好说!”

“好丫头!把刀还我吧,以后就这么护着你妈!要不是说还是要生姑娘!就是比小子有用!”

王阿姨冲她嘿嘿一笑,伸出手来要刀,然后顶着江畔错愕的眼神,转脸拎着老公回店里了。

江畔这才发现,这个阿姨的丈夫,就是原来那个世界的卤味店老板,只不过和前世相比,像个瘪了的气球。

……

夕阳在天边烧出粉紫色的霞光,江边树影摇曳,几只白鹭灵巧停在树梢,美的像水彩画。

江畔眯眼看了看天空,又低头去看手表,1000米,三分二十秒。这个世界自己的身体是真不错。

远处的树下,等着她一起遛弯的江姣冲她挥了挥手。

江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脸颊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一边深呼吸,一边向江姣走去。

“怎么最近不打球,改跑步了?”江姣疑惑。

“省时间,能锻炼还能多做几道题。”江畔挠了挠头,晒黑的小脸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其实是那天郑建抓了她一把,她总觉得没安全感,索性多锻炼把自己弄壮实一些,打球她怕露怯。

从前,她厌恶自己的身体。

顾鸿影喜欢在浴室硕大的玻璃镜前,逼着她看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标记。

雪白的肌肤就像画布,玫瑰色的花,青黄色的叶,密密麻麻绘着她对顾鸿影的纠葛,让她觉得自己遍布丑陋的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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