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眨巴眨巴眼睛, 回过神来。 这……好像也不难理解。 路楠记得很清楚,上辈子黄女士重新振作得是老弟上大学一阵子之后的事儿,距离现在足足还有三年多的时间。等到她努力在职场上焕发第二春, 那就是五年之后了。 路楠当初亲眼见证黄女士振作的那条路有多难:消沉多年不仅让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出于崩溃边缘, 好不容易面对现实,那种屡屡想要努力却总是被打回原形的处境更是让人绝望。那是一种终于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被社会抛弃的无助。 “不好意思, 我们公司还是想招年轻一点的……” “不好意思, 你可能不太符合我们招聘要求……” “黄女士你的相关工作经验太少了,你要么去别家看看……” “黄大姐,要么考虑一下做家政阿姨?我看你人也蛮清爽的,搞搞卫生、做做饭可以的哇?” “不好意思……” “不合适……” “年纪太大了……” 黄女士面试屡屡碰壁,周围的亲戚朋友自然也有好心介绍工作的, 她左思右想,到朋友的家政公司做了兼职,住家的活儿不接, 就接小时工,同时利用空余时间, 咬咬牙考了会计相关的证书。 记性比不上年轻人的她只有更加刻苦地听网课、做题,这么一坚持就是两年。 有了证书之后, 黄丽毛遂自荐和被婉拒的经历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终于被她以低价争取到兼了几家小公司做账的活儿。等到再后来, 黄女士的月收入达到七八千,加上她的退休金,每个月进账居然也有一万多——对于当时已经五十多的黄女士来说, 真的是相当不容易。 路楠记得, 黄女士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 带着自己去饭店吃了一顿,菜不贵,不过她要一瓶源川经典酒。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拍了拍路楠的手背,说:“楠楠,这几年辛苦你了,是妈对不起你。” 当时,路楠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这句道歉,可能十八九岁的路楠需要、可能二十二三岁的路楠需要,但三十岁的路楠已经不需要了。 【其实也无所谓辛苦不辛苦,毕竟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只是您现在这样,终究还是让我觉得有些欣慰,先前拜托几家公司老板、老板娘给您一个机会舍下的脸面也算是没白费。】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心性和韧劲,路楠才会在重生回来之后选择帮助母亲,让她的振作来得更早一些。 …… 黄女士今年主动提议带着儿女和路楠阿婆一起旅游过年,路楠就知道,现在的黄女士和重生前这个时间段的黄女士已经完全不同了。 从前的黄女士每逢佳节心头就倍加煎熬苦楚。 因为这是别人阖家团圆的日子。 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却永远不圆满了。 亲兄弟姐妹喊她去过年、过节。她不好扫人家的兴,脸上带着笑去的,心里头的难堪却无处诉说,只能每每借机冲着女儿或者儿子发火。她知道自己那样做是不对的、是无理的迁怒,可是她忍不住。 就连看到别人阖家团圆都会被触动神经,更不要提每年正月初三老路家要扫墓、拜年的规矩了,那简直就是一年一度磨炼她的神经。要不是为了让姓路的记得他还有一双儿女、要月月打生活费,黄女士恨不得连女儿也拦着不让去。 现在么,黄女士想通了、想透彻了。 婚,是离了,但是孩子还是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她牢牢地把住俩孩子,虽然可以逞一时意气,但是也无形中放弃了一些东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黄女士必须要说,前夫那个人头脑灵活,从商二十多年攒了点家底,这部分钱当时离婚分得就不太公平,所以该给自己儿女的部分,他必须给。 黄女士心想: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姓路的虽然现在一直没领证,但是小三的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路楠和路杨本来同他感情就淡,现在那个小的天天养在身边,以后他分财产,肯定会偏心的! 这就是她提出让路杨也去老路家拜年、扫墓的主要原因了。 路楠摘菜的手一停,抬眼盯着亲妈:“妈,你说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黄女士没好气地说。 “这,很不像你哎。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和路杨同我爸打好关系,争取多分财产吧?”路楠悄声询问。 虽然心里头是这个盘算,但是黄丽没打算剥开说给子女听。现在被路楠说破,她不知道该尴尬好还是该羞恼好。 “咳咳,我觉得吧,没这个必要。”路楠本来想摸一摸鼻子的,发现自己手上还有蔬菜的汁水,便及时住手,“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见了他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老弟就更加了,见了他是干脆不问就不说话。” “真傻!把你哄骗我的功夫拿出几分,难道你还糊弄不了你爸?”黄女士瞪眼,不过一点都不凶就是了。 路楠喊冤:“我可没哄骗你哦。”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黄女士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暑假的时候,你爸给你弟摆了升学宴,你伯伯姑姑他们都给路杨红包了,今年过年路楠不去一趟有点不像话。” 【亲妈一定要一个遮羞布,那我再追根究底她一会儿可能连饭都不给我吃了。行叭……不管老弟想不想见父亲,这都和能不能见是两回事,他也大了,自己会有判断和决定的,我不应该替他回绝。】 路楠仔细观察黄女士神色,确认她没有一点儿的不情愿,于是冲干净自己的手:“行吧,那我去和老弟说一声。” 听完老姐说的,路杨无波无澜地哦了一声,他对这种事情一贯都是‘逆来顺受’的。 如果去了会让老妈不高兴,自己回来会挨骂,那他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