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是她中意的埋骨之地!
微弱晨光中,卫长熙爬上自己的坟头,看着周怀倾渐行渐远的背影,回想起那烧纸钱的小宫女念念叨叨的拥立新君的小道儿消息。
不知他身穿龙袍高坐御阶之上,接受群臣朝贺时的璀璨光景,是不是如自己无数次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可惜啊,自己是看不到了。
卫长熙爬下坟头,靠坐在墓碑旁,看着周怀倾身影消失的山间小路尽头,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
***
熟悉的颠簸中,卫长熙掀了掀眼皮,沉重得竟然反复试了好几下才睁开眼。
这是在......马车上?
忍着头晕脑胀带来的恶心感,卫长熙环视四周,确定自己的确是在马车里。
待看清窝在对面座椅一角睡着的小小一团身影,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兰秋?
她不是已经被自己发嫁出去了吗?
不对,看这身形,她明显还是个半大的丫头!
卫长熙下意识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头纤细,手背光滑,丝毫没有滚茶灼烫后留下的沉疤......
刹那间,那些读过的荒诞离奇的话本子情节瞬间涌上她的脑海!
本就昏沉的头脑这会儿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刺激得她忍不住干呕。
兰秋闻声猛地惊醒,睁眼就看到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自家姑娘,惊得顿时涌上两泡眼泪,起身就往车门外扑,“姑娘,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卫长熙动作先于想法,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衣袖,“不急,先待我缓缓。”
兰秋不放心地再三确定自家姑娘的脸色,含泪跪坐回桌案边,倒了杯茶递到姑娘嘴边。
卫长熙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总算是稍微压下了些恶心感。
身体舒服了些,头脑也跟着清明了不少,一连串的记忆也陆续被唤醒。
弘化三年,她的及笄礼刚过,太皇太后筹备千秋宴,发下懿旨,广招卫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们进京贺寿。
就在家中收到太皇太后懿旨的第二日,她就在三清寺意外落水,几乎丢了小命。
人刚醒,就被塞进了进京的马车,途中高热加重,不得不脱离车队,留在一县城就地养病,堪堪好转后折返回昌州老宅。
所以,自己竟是真的活回来了?
又回到了弘化三年进京奔赴太皇太后千秋宴的时候?
卫长熙按捺着心底的惊涛骇浪,脸面上尽量不显露,手探向大腿狠狠捏了一把......
嗯,疼!
“姑娘,还难受得紧吗?我这就去求大夫人请个郎中来!”兰秋乍见她自己掐自己,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滚。
其实,之前她就去大夫人那儿求过两次了,结果面儿都没见到,就被大夫人跟前的孙妈妈给挡了回来。这回为了姑娘,只能豁出去了!
卫长熙听她这么说,当即回过神,开口拦下:“我没事,不用请郎中。”
上一世这个时候,兰秋为了帮她请郎中求到大夫人跟前,被安了个冲撞不敬的罪名,狠狠挨了一顿毒打,又治疗不善,右脚就此落下了微跛的病根。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回,卫长熙哪里还能让她再去遭一遍罪!
“可是......”兰秋看着她依然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忧心忡忡。
这回长房的大爷和大夫人带着姑娘们上京,明知自家姑娘是带着病上路,却连个郎中都没带着随行!
不仅如此,就连夏妈妈也没带,只让她自己跟着伺候姑娘,怎能让她不心慌?
“好兰秋,莫怕,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晕车罢了。你把你藏着的腌梅子给我含两粒就好了!”卫长熙将手掌摊到她面前,笑着讨要。
兰秋忙不迭揪着衣袖飞快抹了把眼睛,转身去翻自己的小包袱。
她有些贪嘴,这腌梅子是姑娘特意嘱咐夏妈妈给她做的,临出发前,她多带了两小罐。
咸酸带甜的腌梅子一入口,当真缓解了不少胸口的不适感。
兰秋见姑娘的眉心舒展了不少,心中大喜,忙又捻了一颗喂给她。
卫长熙看她眼珠不错地盯着自己,稚嫩的眉眼间尽是惶然的担忧和不安,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酸涩,伸手捻了颗腌梅子塞到她嘴里。
虽说上辈子帮她寻了个还算不错的归宿,但终究还有或这或那的遗憾,有幸能重来,卫长熙看着尚且稚气未消的兰秋,从心底无声滋生出对命运的无尽的感恩。
“六姑娘,夫人让我来给您传个话,今儿咱们得抓紧赶路,晌午就不停下歇息了,等傍晚到了下个县城再一起歇!”
婆子尖锐的嗓音自外面传进来,卫长熙咂摸了好几息,才想起来这老妪是哪个,目光顿时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