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混乱的酒吧里被呼啸的警车带去安静的警察局坐冷板凳,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四个少女显然都是懵的。
刺目惨白的白炽灯下,四个女孩子形容狼狈,身上又是果汁又是奶油,头发也在混战中被揪成鸡窝。
面对警察叔叔递来的监护人联系表,几个姑娘明显开始慌了。
警察叔叔给她们一人一杯热水,用严肃的语气催促道,“想早点回家就快点给家长打电话!”
“呜呜呜,警察叔叔,叫我妈来我会被打死的!”聂雨菱后知后觉吓哭了,“我能不能就关在这儿……我哪也不去!”
“不行!这是为你们好!施暴人还带了匕首,这差点变成刑事案件你们知道吗?”
几个女生反应过来后都吓白了脸色,一边哆嗦着啜泣着,一边开始填表。
开学不到一个月,从在学校被老师叫家长,到在警察局被警察叔叔叫家长。
夕颜看着手中的监护人联系表,一时间有些无措。
陆宗砚知道了这件事会生气吗?会让她退学吗?还是会漠不关心地把她带回家,就当没发生过?
又或者,会觉得她很麻烦然后把她给送回福利院?
在写下那十一位联系号码的过程中,夕颜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设想了一遍,最终不安地把表交了出去。
女警察当着她们几个的面挨个打给家长,挨个在电话里耐心解释顺带便安抚对方情绪。
“唉,您别着急哈,没什么大事,真的,您别急先过来看看孩子……对,受了惊,您待会儿也别再吓到孩子了……”
每挂断一个电话,对应的小姑娘便开始抹眼泪,女警察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
到了夕颜这里,警察当着她的面拨了好几遍无人接听,最终接通后,电话里的人相比前边几个好像异常平静。
夕颜紧紧地盯着女警察手中的电话,听到她说,“人没事。”
“对,致京路警局。”
简单又平静的问答,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女警察也嘟囔道,“第一次遇到这么冷静的家长,居然音调都不带变的。”
说完,看着夕颜像是好奇小猫似的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哭也不讲话,她也乐了,“嚯,你们不愧是一家的,小姑娘还挺冷静?”
夕颜用冰凉的指尖扣了扣手中烫的指尖发疼的一次性纸杯,垂着脑袋没接话。
到了紫衣学姐那里,电话拨了十分钟左右都没拨通,最终接通后,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警察有些着急,“同志,您家里还有别人在本地能过来一下吗?事关这孩子的安全。”
“家里人都死了!”
男人粗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出来,然后电话被挂断。
紫衣学姐像是知道这个结果,擤完鼻涕,冷笑道,“您没听错,我家就剩我和我爸两个活死人。他不来,我是要住这儿吗?”
女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把电话拨出去打算再做一次思想工作。
没一会儿,她回来说,“没事了,过会儿你爷爷会来。”
不一会儿,联系过的家长们陆续赶来了。
有的家长急匆匆地冲进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一边红着眼安抚着孩子,一边担心的同警察交流。
有的家长则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拎着背着一袋废品走进来,漠然地跟着警察走流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孩子红着眼地质他来干什么后,又沉默着背上废品离开。
这些互动落在夕颜眼里,让她又不自觉想到聂雨菱曾说过的话,“打是亲骂是爱,在意才会有起伏。”
安静的警局大厅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聂雨菱和夕颜应声抬头,看到聂慧一身正装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聂雨菱惊呼着到处躲,“我不是写的我爸的电话吗?”
聂慧深呼一口气,哒哒哒地冲过来扯住聂雨菱的耳朵把她揪出来,“胆子挺肥哈?”
聂雨菱嗷嗷叫痛,泪眼汪汪地推得聂慧一个趔趄,“你就只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你就只会骂我!觉得我丢脸你别来啊!”
聂雨菱从前都是在学习上叛逆,在学校违规违纪,没想到这次居然给自己弄到了警局,聂慧气得面目冷白,“我骂你?我是你亲妈我才骂你!你看你那个死鬼爹他管你吗?打个电话交给秘书就敷衍了事!你喜欢他你倒是让他来啊!”
“反正就不要你来!”
母女的吵架声越来越大,警察看不下去过来劝架。
窗外灯色昏黄,不知何时飘了今冬第一场初雪。
夕颜对着窗户轻呼一口气,又抬手擦掉,蓦地看到披着风雪出现的陆宗砚。
他好像没开车,肩身鞋边卷着一层细雪,连鬓发都被北方吹得有些凌乱,难得失了往日的矜贵沉静,却让夕颜不自觉地坐正身子,微瞠着瞳孔盯着他。
陆宗砚进门后第一时间看到了夕颜。
他蹙着眉,绕过纠纷的人群,阔步来到夕颜面前,一言不发拉起她前后左右看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被割得散开的辫子上。
眉心痣被高耸的剑眉遮去,他轻轻拢了下少女的头发,嗓音又沉又哑,“怎么弄的?”
冰凉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夕颜的耳朵,激得她心下一颤。
陆宗砚快速收手,“抱歉,路上堵车,我走过来的,所以手有些冰。”
夕颜摸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情绪,只敢在他肃冷的目光下乖乖回他刚刚的话,“头发被那个男的划到了。”
“别处有划到吗?”
夕颜摇了摇头。
陆宗砚像是松了口气,围着她又前后看了一番,确认真的没问题,才沉声让她坐着,自己转身去了警察那边。
夕颜听不到陆宗砚在和警察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面容严肃地同警察交涉了很久,又和聂慧一起去看了关在里边的聂力,然后打了好几通电话。
在他签字的时候,好几个身穿正装拎公文包的男人匆匆出现在大厅。
陆宗砚将他们介绍给警察后,便朝夕颜走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