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拉着殷陈往椒房菊台去,一众衣香鬓影聚在菊台之上,或言笑晏晏,或私语切切。
阿娜妮也在期间,她的容貌已经够为出众,所以就算是一身普通的衣袍,也没能掩盖住她的光华,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她。褐色的发丝结成数十根发辫垂着,盛着波光的蓝色眼眸锁在殷陈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卫长卫二两姊妹今日穿得颇为正式,卫长刘姀腰间配了一水红色香囊,与她一身檀色乘云纹曲裾袍倒是十分相配,卫二刘嫦依旧穿得淡雅些,云气纹缘边的浅绯色曲裾袍配了一块精致的环形玉佩。
其余公主贵女们也都竞相争奇斗艳,香肌玉肤,倒叫人在风中便嗅到了一阵少女们的馨香。
刘嫦朝殷陈略一颔首,面上仍带着淡淡笑意。
殷陈觉得刘嫦更像皇后,温婉柔和。
刘姀摇摇白玉柄纨扇,朝殷陈挑眉一笑。
殷陈朝众人敛衽一礼,“民女殷陈拜会诸位公主,公主长乐未央。”
李姝也朝众人大方一揖。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暗自瞟向刘嫦,殷陈在卫长的生辰宴上同冠军侯投壶一事已经传遍了宫中。
刘嫦对冠军侯的心思她们都心知肚明,因此刘嫦的态度也将暗示着她们要如何对待这位不速之客。
阿娜妮看着殷陈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浓,饶有兴致地看向刘嫦。
刘嫦咳了一声,柔声道:“请起罢。”
阿娜妮挑眉,看来这把火烧得还不够大。
殷陈起身,目光瞥过阿娜妮娇媚的脸,也捕捉到了她脸上的惊讶。
这一插曲过后,众人又继续方才的话题。
“昭平君可又来寻你了?”淮南翁主刘陵看向夷安公主。
夷安公主颇为无奈地皱皱鼻子,显然不想多说此人。
众人打趣着夷安公主,又说起平阳侯曹襄。
李姝拉着殷陈坐到边上的簟席上,给她介绍着众人。
“哪边年岁稍大的人是盖公主,方才说话的淮南翁主刘陵和夷安公主刘姗……”
——
椒房正殿中,卫子夫这边正有条不紊将筵席安排妥帖,她看了一眼给众人备的礼,又嘱咐人加了几样。
正吩咐着,眼前忽然一暗,她踉跄两步,沉碧立刻扶住她。
转头看向少淑和勿用,“你们二人先替我看着。”
沉碧和流光立刻扶她往内殿去。
沉碧步履匆匆走上菊台,朝众人一礼,而后走到殷陈身边轻声道:“殷姑子请随我来。”
沉碧一向稳重,此事神色有异,殷陈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与李姝告别快步跟沉碧离去。
刘姀刘嫦相视一眼。
沉碧边走边对殷陈道:“适才皇后忽感疲乏,我们扶她进殿休息,谁知皇后一进内殿便昏迷不醒了。”
殷陈拧眉,此事颇为蹊跷,刚下手抓了轻汤,皇后便在这档口出了事,道:“先前以何理由扣押的轻汤?”
沉碧一怔,“偷窃。”
“冠军侯在何处?”殷陈步伐加快。
沉碧答道:“君侯还在清凉殿,方才我已着人去通知陛下了。”
因布宴的正殿与寝殿相距较远,沉碧和流光只扶皇后到了正殿边上的内殿中。
内殿面积不算大,平常无人居住,布置相对简单。
绕过一面杂玉龟甲屏风,便见流光跪坐在床榻边,正绞干了帕子,放在皇后额上。
殷陈三步并两步走到榻边,卫子夫平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蛾眉轻蹙。
她跪到流光身边,将湿帕子揭了,探卫子夫额温。
确是高热。
“怎会如此?一个时辰前明明还好好的。”流光见二人到来,原本强打起的镇定已然碎裂,带着哭腔道。
“皇后这期间可有吃了什么东西?”殷陈摸上卫子夫的脉搏。
“姑子为皇后施针后,皇后便一直在殿中看着宫宴布置,没来得及用饭。期间我、流光、勿用和少淑一直侍候在皇后身边。”沉碧回道。
殷陈起身在边上的铜盆净手,又道:“可有今日内没有接触过皇后的宫人?”
流光和沉碧对视一眼,知道皇后若是有事,她们也必定会被看押起来。
“倚华。她今年十二岁,前些日子方入宫,今日她有些不舒服,皇后命她今日歇着。”沉碧给殷陈递上帕子。
“此人可信得过?”殷陈再次确认一遍。
沉碧点头,“信得过。”
得了确定的回应,殷陈擦干手,抽出发上玉簪,将簪中针全数倒出,“给皇后宽衣。”
看着簪子内滑出五六根针,沉碧和流光俱愣住一瞬,二人将卫子夫扶起,迅速脱去皇后衣裳。
卫子夫身上已经冒出如同瓜瓤一般根根明显相互交错的血丝。
霎时,殷陈浑身上下开始漾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手不住颤抖。
是醉心花毒。
此人的目标,是将她钉死在毒害皇后的罪名里。
她的针内有醉心花毒,是最有力的铁证。
殷陈望向边上的刻漏,若是宫中太医过来定会先解醉心花毒。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卫子夫额上冒出豆大汗珠,流光跪在一旁用丝帕给她拭汗。
殷陈将针燎红,刺入卫子夫背部穴道。
“皇后这两日的饮食与我说说。”她一边扎针,又看向沉碧。
沉碧回忆着这两日的饮食,一样样念来。
“鱼脍?什么鱼?”她抓住了一个词。
“四腮鲈鱼,佐以醯醢*。”
“等会儿将那醯醢拿来。”
将血放出后,卫子夫苍白的面色有所缓和,只是仍在昏迷中。
沉碧将醯醢端了过来,黑褐色的酱汁,殷陈尝了一口,只是普通的酱汁。
暂时理不出有用信息,殷陈遂吩咐沉碧,“我们等会儿都会被羁押,现在去通知倚华,我们被羁押后请她照料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