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带着伤回到宅中,不免又被淳于文数落了一遍。被勒令好好养伤不许再出门。
她也好生待在宅中,等着窦太主派人来接她。
这日一早,香影进院见鸾芜和殷陈撑着手看着窗外的石榴树发呆,将端来的软尺放在案上,笑道:“怎么了这是?”
“姑子正跟檐上那只猫儿斗气呢。”鸾芜噘着嘴道。
香影看向那只在墙上悠闲踱步的猫儿,笑道:“姑子若真喜欢猫儿,不若我去陈宅给姑子抱一只过来。”
殷陈神情恹恹摇头,瞥到案上的布料,“这是何物?”
香影走到榻边将人拉起来,道:“该做秋衣了,鸾芦说让我给姑子量量身量,到时候直接让裁缝按照尺寸给姑子做就行。”
殷陈配合着二人量了身量,香影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叹口气,“姑子怎的还这般瘦。”
殷陈被她轻触腰肢,忽而想起那日她昏昏沉沉,垂眼看到霍去病的手正环抱在自己腰间。
她登时浑身不自在,转了个身,自己用软尺掐了腰身递给香影。
香影见她满脸通红,笑道:“姑子还害羞了。”
殷陈转过脸去。
“诶诶,大事件!”宅中最嘴碎的小丫鬟人还未出现,声音先到了。
“何事?”鸾芜好奇探出头道。
“那身带异香月氏公主到侯宅来了!还有,董偃驾车到了门口!”
殷陈心道,还真是赶巧了。
“刚来吗?”香影将做了标记的布条收拾放好,随意问道。
“月氏公主此时已被鸾芦请到了正房,董偃没有进门。”
“别的公主可来了?”鸾芜问道。
“没有嘞。”
殷陈看量得差不多了,让二人去看热闹去。
几个丫鬟出了东院,她抬起右手,想起霍去病说阿娜妮有办法治好自己的手。
阿娜妮此人无利不起早,不知她与霍去病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是,这好似也不关她的事。
指节颤动,她懊恼地握紧手,拿起妆奁中那根双珠象牙簪簪到发髻上,又对着铜镜照了两下,匆匆出了东院。
迎面正巧看到霍去病路过东院,他着一身靛色骑服,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殷陈站定,朝他揖了一礼,“郎君安好。”
殷陈今日着一身淡杏色曲裾,只有缘边有些卷草纹,通身清淡,与她十分相衬。
霍去病转了转腕带,含笑看着她,“董偃侯在中门等着姑子呢,快些去罢。”
这怎么感觉像是迫不及待要赶自己走似的。
殷陈疑狐看他,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拾好,却也不甘示弱学着他的话道:“阿娜妮在正房等着郎君呢,还不快去?”
霍去病觉得她这话掺杂了些别的意味,还没琢磨出来其中深意,便见鸾芦走了过来,他朝殷陈微微颔首,与她擦身而过。
殷陈颇为郁闷看着他的背影,似乎看出了一丝雀跃。
她更郁闷了,一掌拍在廊边招摇的桂枝上,枝上桂花唰啦落了一地。
看着一地金黄无辜落花,心虚环顾周围,快步离去。
走到中门处,见周围许多小丫鬟聚在此处,她悄步走到一个小丫鬟身边,细声道:“你们在看甚?”
丫鬟见是她,与她咬耳朵:“在看董君啊,他果然生得一番好颜色,怪不得窦太主如此青睐他。就是不知他为何在此,我们君侯好似与他不熟呀?”
董偃此时也看见了她的身影,朝她的位置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端方一礼,“姑子万安。”
殷陈一本正经颔首。
直到二人出了中门,侯宅一群看热闹的小丫鬟仍怔愣当场。
香影适时出现,让大家散去。
一个丫鬟拉住香影问:“殷姑子何时认识董君的?”
香影笑着轻点她的额头,“少问问题多做事,仔细鸾芦瞧见你们这样,要罚你们。”
听到鸾芦的名字,小丫鬟们立刻散了去。
香影转眸看向中门,笑了笑,抬步离去。
殷陈上车,恭维道:“能得董君为我驾车,真是受宠若惊。”
董偃凝她一眼,笑道:“能为殷姑子驾车,是董某荣幸备至。”
二人口不对心地相互恭维一番,董偃放下车帘,车子缓缓行出清平坊。
殷陈理好垂胡袖,透过车帷看向道路两旁的人。
董偃的模样无疑吸引了许多人注目。
她挑眉,将车帷缝隙合上。
——
正房内,屋中博山炉烟雾升起。
阿娜妮指尖轻轻叩在琉璃杯壁,目光毫无掩饰地瞟向端坐上首的人。
淳于文此时才匆匆赶来,朝她一礼,“久闻月氏人貌美,今日见到公主,方知名不虚传。”
阿娜妮转而看向淳于文,含笑道:“淳于先生说话这般讨喜,君侯却半点都没有学到呢。”
淳于文呵呵一笑,“看来公主对小霍很是了解?”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现在看来,是我单方面自作多情罢了。”阿娜妮毫不避讳自己对霍去病的兴趣。
霍去病冷眼看着她与先生交流,给先生递了个眼神。
淳于文坐到席上,正色道:“老叟对这醉梦中的阿芙蓉一物有些疑问,想请公主解惑。”
“先生尽管说。”阿娜妮将目光移到对面淳于文身上,道。
“这阿芙蓉是否有镇痛的作用?”
阿娜妮微微挑眉,“大月氏是曾有人用此物为病人镇痛,进行严重外伤治疗。”
淳于文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但是有一弊端。”
阿娜妮干脆点头,“对,此物极易使人上瘾,因此剂量的把控必须十分精准。”
上瘾。
是了,此物的怪异之处就在此。
霍去病此时才看向阿娜妮,“看来,公主对此物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