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牧应了令,转身准备去把人都叫过来,可还没走到大门前,就又被叫住了。
“算了算了,我直接过去。”
说完,李立大步跨出门槛,直往煮盐区去。
现如今,整个盐场内,除了李立和负责守门的护卫外,其他人基本都集中在煮盐区,他们各自分组但不分工,每组人都干着同样的活儿,即引水煮盐,再将结成的盐晶搬运入库。
李立到煮盐区时,其他人都干着自己的活儿,见李立来了,只当是常规的巡视,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又没偷懒,不慌。
岂料,李立张口就要从中抽调一部分人,派他们去湖岸南滩犁地。
闻言,众人皆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要不是平日里李立的为人在那儿摆着,他们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了。要知道,各个盐场,每年每月供给军中的盐量是有数额要求的,他们哪儿来的闲工夫去犁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地。
李立摆了摆手,遏制住众人的议论声,神色复杂道:“制盐的法子大概要改。现在,甲乙丙三组跟我走,路上跟你们细说。”
制盐法能改进固然是好事,可湖盐制盐用的从来都是煮盐法,这猛不丁换了个谁都没听过的法子,产盐量能有保障吗?
李立心里不住泛着嘀咕,但该叮咛的一句没少,从要犁地的面积大小到畦地块数,包括后面如何引清水入畦,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
而在底下人动工的这段时间,他也基本全程跟随,可谓是十分上心了。
如他这般为表率,其他人自然也是干劲十足,不到五天,湖岸南滩就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行七列、矩形状的畦地,畦地内业已引水完毕,大概是引水不深的缘故,原本在湖中呈暗绿色的盐水,在畦地中显得极为清透。
事已至此,新制盐法必要的条件皆已具备,余下的只待天时。
关注着此事的不仅是李立,还有在盐场干活的其他人,历朝历代以来,头一次听说盐池的水还能用其他法子制盐,谁能不好奇,尤其是如今还在煮盐的那帮子人,一个个明里暗里地打听这边的情形。
然而,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从盐湖中引出的水依旧呈液态状浅浅地汇聚在畦地中,丝毫没有结成盐的趋势。
手底下人一天天地来问,李立心里也慌,一天没出盐他就总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没做好,所以畦地才不出盐的。
白日里旁人来问时,他面上一派气定神闲之色,只告诉他们,等着就是,可到了晚上独自一人时,他就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记有新制盐法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瞧。
日子就在他一遍遍翻阅信纸时悄然溜走。
夏季的气温逐渐升高,偶尔吹来的小风没能缓解丝毫暑气,直到六月上旬的一日,夜来,东南风骤起,风势裹挟着堡内人们的议论声降临盐池,被夜色笼罩下的畦地,悄然发生着变化。
翌日清早,田牧用过饭就准备往南滩去,那日听李立说了新制盐法后,这是他养成的新习惯。
自打畦地规整好,本来同他一样爱往这边来的人还有许多,毕竟听说将地挖好,把水引进去,就能自个儿出盐?谁都不信,可也谁都好奇。但一天天的,煮盐区的盐产了上百斤,这边地还是地,水还是水,就是不见盐,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来了,如今,就只有他还会往这边溜达。
田牧一路哼着小曲儿过来了,越到近处,他的声音就越低,末了,直接归于无。
他是每天都会过来的,自问盐场里没人会比他更了解南滩的情况了,今日远远地,就直觉畦地与昨日有所不同,那地上,大片大片的……
当然不同了……
地里真长出来盐了!
明明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田牧却还是不敢相信,直到走上前去,成堆的盐白地直晃他的眼,一时间,他连呼吸都忘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昨日这里还是一汪盐水的……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最后还是盐晶反射的太阳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于是他才醒神。田牧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找李立报喜!
彼时,李立刚巡视到煮盐区,这边的出盐量有多稳定,他就有多愁,盐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变成盐嘛,那盐湖这么多年了不依旧是盐湖,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糊弄了侯爷。
越想越愁,他刚想转身离去,就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嘶……”李立被撞地后退了两步,神色不虞望着来人:“你急什么急!”
田牧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一手指着来时的方向,呼哧呼哧半天吐出来两个字儿:“南……南滩……”
听清楚后,李立神色大变,只当是南滩的畦地出了什么岔子,当即顾不得其他,匆匆赶去,与他一同的,还有煮盐区的其他人。
结果等他们到了南滩后,尚且来不及惊喜,顷刻间就被震惊在原地,一群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宛若泥塑。
只见大小规整的畦地里,每一块都堆满了白花花的盐,像冬日里的白雪地,数量之多,胜过煮盐法不知凡几,众人无不为这一幕而欢欣雀跃,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李立,一刻钟前他还忧愁不已的心早已化解在这谷堆样的白盐中。
“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想出的这个法子,好!好啊!”
李立嘴里不住地感叹,兴奋之余,他连忙让人将盐清扫起来进行称量,同时,他也在回忆着信纸上后头的内容,按照信上所说,像这样初次凝结成的粗盐虽然可以直接食用,但其中还含有不少杂质,因而可以再次加工制成精盐。
捋清了后续内容,李立便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两日后,第一批精盐大成,盐场内又是一阵轰动,李立满脸喜气地将一部分精盐打包,然后附上自己的手书交给田牧,派他前往凉州。
骏马一路疾驰,直到凉州城的城墙脚下才减慢了速度,城内禁止驾马奔驰,田牧就牵着马在街上慢悠悠地走,顺道瞅瞅凉州的人物景与他们安定有何不同。
嗯,无非是街道更为宽阔,商贩更为有序,还有人多了一……不,这人何止多了一些啊,几乎都快将街道中段堵实了!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