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萱狐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见里面只盛了薄薄的一张纸,竟是一张京郊花园的地契!地契上这花园的位置虽然偏了些,占地却广,这样规模的一个园子,价值何止千金?
陆芷萱愈发摸不准崔衍这是想干嘛。
崔衍解释道:“昨日大姑娘的一席话,对衍来说,可谓是醍醐灌顶。衍有心答谢大姑娘,可若只是轻飘飘说两句谢,莫说大姑娘不屑,就是衍自己也觉得无趣,还是白纸黑字、真金白银来的更为妥当一些。这张地契,便是衍的诚意。”
陆芷萱:“……”
倒也不必。
不过是“骂”了他一顿,还上杆子送房送地,就真的挺让人迷惑的。
事若反常必有妖。崔衍口中的原因,就一定是真实的原因么?
陆芷萱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地契,甩了一下,油纸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陆芷萱笑道:“崔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地契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我昨日原也没说什么,崔少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大姑娘,衍一生行事,所求无非‘不相欠’三字。用地契换大姑娘一句话,衍觉得值得。大姑娘若是执意不收,才是让衍生了心结。”
崔衍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跟他推来拒去的,就是成心要下崔衍的脸面了,反而不美。
与公主府闹僵,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但崔家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不然小小陆家有多大脸,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这些世家豪族作对?
怀抱着这样的顾虑,陆芷萱便没再多费口舌,干脆利落收下了地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崔少主了。”
崔衍见陆芷萱收了东西,微一点头,又道:“那广顺王所说的亲事……”
陆芷萱心想,原来这才是崔衍送地契的目的啊,是为了封陆府的口,不再亲事上多做纠缠。
她这才觉得手上那张薄薄的纸没有那么烧手了,于是忙道:“何来亲事?那本就是贵人说笑,崔少主何苦又来取笑于我?”
崔衍见陆芷萱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不太舒服了。
他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娶陆芷萱为妻,于情,陆芷萱是堂弟的心上人,他不可能做出夺人所爱之事;于理,崔氏少族长的妻子,必定出身世家大族,娘家得力,能与崔氏互利互惠。
陆芷萱,处处不合格。
他本想委婉地拒绝的,但是没想到竟是被陆芷萱抢先说了出来,崔衍就不那么痛快了,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令人避之不及一般。
崔衍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芷萱一眼,仿佛能从女孩儿身上刮下一层皮来,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芷萱反而从崔衍转身而去的背影中读出了失望,一种“果然如此,不过如此”的失望。
陆芷萱才不管崔衍失不失望,他失望了最好,别再来了。
崔衍走后,陆芷萱又提心吊胆地等了几日,见崔氏那边再无只言片语传来,就明白他这次是真的不愿意再搭理自己了。
陆芷萱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这地契……她细细想了两日,终于给这“烫手山芋”寻了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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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芷萱这边忙着,陆府的众人这几日也没闲着。
自从大老爷陆伯大胜的消息传来后,陆府因为公主府退亲而冷落了数月的门前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比之前的喧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盖因今上是个雄图大略的明主,一心想要做出比前朝更大的功绩来,似陆家大老爷这样的将才,飞黄腾达便是明摆着的事了。
锦上添花易,谁不想趁着陆氏还没崛起之前,混个脸熟,日后也能分上一杯热羹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多了,陆府门前自然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就连陆府的门房收“敲门钱”都收到手软。
而给这场热闹填上最终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就是朝廷正式的封赏。大老爷陆仲人还在北疆给战事收尾,所以朝廷的赏赐是由老夫人刘氏带着大儿媳宋氏收下的。
那么多的金银器具、古玩字画,还有粟米布帛等各类财物,宋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看迷了眼,生怕下面的人做事不经心丢了碰了的,更怕他们偷藏了,便亲自守着,盯着下人把这些财物都收到了大房的私库去,才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儿里。
老夫人当下不说什么,回去便与自己的陪嫁李嬷嬷叹道:“老大能光宗耀祖,本来也是件好事,唉,怎么偏偏是他?若是这样的功勋落在下面三个小的的身上,我是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陆府伯仲叔季四位爷,两位嫡出,两位庶出,老大爷陆伯与四老爷陆季是庶出,但四老爷出生就没了母亲,是老夫人可怜他,把他养在了自己膝下,这份情分,跟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四老爷跟哥哥们又差着岁数,根本对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构不成威胁,老夫人乐得养着他解闷。
但是大老爷陆伯就不一样了,他是庶子,又是长子,老夫人怎么可能看他顺眼?
若是陆伯一直毫无建树,庸庸碌碌了此一生也就罢了,偏又让他闯出了一片名堂,眼见得这陆府中的天就要变了。
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揪心。
李嬷嬷宽主子的心,安慰道:“任凭大老爷建了多大的功勋,他也是要叫您一声‘母亲’的,本朝以孝治国,他若是对您有半分不敬,到时候您一纸状子递上去,便也够他喝一壶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谁都不会真的撕破脸,大老爷需要维持他孝子的形象,而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要利用这个庶子撑起陆氏的门楣?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差人去问问宋氏,看她有没有短了什么东西。”——只愿宋氏识得眼色,关系便是从今日修复,也不算晚。
可惜宋氏听到老夫人派人来问话,只“哈”了一声,道:“难为母亲想起我,可惜我们大房一向是我们老爷给我置备东西的,并不曾缺了什么,便真是少了吃的用的,我也不敢劳烦母亲,自己就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