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颐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只要等杭若瑶醒过来就好了。
可她忘了一件事。
蔚雁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天亮。
她鼓着腮帮,一双小鹿眼儿红通通的,还泛着晶莹的泪花,像是一个人独自哭了很久,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进宿舍,她就走到了坐在床畔等人醒来的谈颐面前,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她声音低低的,还带着明显的哑:“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像是想到了刚才的可怕,蔚雁双手揪紧了胸口的衣领,抽噎着委屈控诉,“那么高,又那么黑,还只有我一个人,你就不担心我会害怕吗?”
谈颐……谈颐确实把她给忘了。
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提问。
“你是怎么下来的?”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蔚雁立刻就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在控诉谈颐的事情。
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来,将衣服的袖子撩开,将手摊在谈颐面前给她瞧:“你自己看!”
这声音没什么气势,显得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在生气,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撒娇。
谈颐依言看了过去。
只见蔚雁原本白-皙光洁的双臂上,出现了道道青紫的淤痕,还有些看起来像是被草木树叶割伤的细小伤口。
蔚雁又动了动脚,“脚也在跳下来的时候摔着扭了,走起路来就疼。”
她嘴巴扁了扁,小声嘟囔,“都是你把我忘了的错,你要对我负责。”
这句话,谈颐听清了。
但她在考虑,要不要当做没听见蔚雁说的这句话。
在这个副本初次见面的时候,蔚雁是被唐冉和纪倩语合力架进卫生间的,这常常会给人错觉,让人觉得蔚雁是个小可怜儿,才会在需要制造出校园霸凌的场面来驱赶NPC的时候,被选中作为被霸凌者。
加上蔚雁她本人也一直是一副菟丝花需要依靠旁人柔弱无依的模样,常常按着胸口露出怯生生的表情来,这小可怜儿的初印象就越发坐实了。
可到了现在,谈颐越来越肯定,蔚雁这人也并不简单。
是不是故人先不说,这人明明从围墙上下来时很轻松,衣服上虽然也有沾染上草木汁液,像是摔到地上打了个滚儿一样凌-乱,但她手臂上的伤口,表现出来的可比衣物上理应会有的严重多了。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手臂上的伤口,有一部分、乃至于说是绝大部分,很可能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仅仅是到自己的面前来卖惨,博取自己的注意力。
那么,是觉得谈颐身上有利可图,所以想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好随时随地得到什么好处?
谈颐的脑子里快速掠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实际上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她打理好思绪,有了决定:“白天,我会想办法带你去校医室。”
无论如何,蔚雁身上的伤是真的,带她去治疗包扎,谈颐认为有必要。
至于其他,如果蔚雁真的有意从自己身上图谋些什么,她都能对身体下这么重的手,总会再想办法贴过来……谈颐等着她露出更大的破绽来。
蔚雁先是露出了个不生气了的笑容来,再又是担忧起来:“校医室?校医会给我看吗?万一校医把我的伤口报给学校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
听谈颐这么说,蔚雁于是就也不再追问了。
也直到这时,蔚雁才开始问谈颐突然离开的原因和床-上的人是谁,谈颐简单将话说了,蔚雁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杭若瑶,隐隐有些羡慕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床铺睡下。
谈颐这边也跟着重新闭上了眼,靠着床边的栏杆假寐。
宿舍里的其他四个人在刚才谈颐和蔚雁开始说话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等两人安静了,才先后睁开眼睛来,各自望着天花板或是床铺底板定定不知想了些什么,才又闭上眼睡去。
***
杭若瑶醒过来的时候,梦中的黏-腻恶心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上,睁眼那一刹那竟还有些天旋地转的恍惚。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昨晚上那种奇怪的梦了。
梦中,自己的身体变得陌生,难以随心所欲地支配。
她就像是成了一朵雨中的花,扎根的土壤变得潮-湿,铺天盖地的雨点也将她全身浇得湿透。
雨点砸得她生疼,顺着她被打得湿透了的头发、睁不开的眼快速地往下滑,她想要抬起手来,把水珠儿擦去,也想要用双手护在头顶,多少遮挡掉一些雨水。
可是,她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就是挪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像是有千斤重。
而雨水却越下越多。
在将脚下的土壤淹没后,水甚至开始漫上来,一点点将她自下而上地包围。
……
这样的梦,不管做了多少次,每每到最后,都让杭若瑶感觉到无力和窒息。
也不管做了多少次,她都难以习惯和适应。
白日里,杭若瑶是师长的骄傲,是同学的榜样,是一心扎根学习的土壤,不善言辞、生人勿进的学霸。
可午夜梦回,她却沦陷在梦境里,无力挣脱。
颠倒交错的身份转换里,杭若瑶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到底是她无力挣脱,还是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挣脱?
在她冥冥之中的潜意识里,是不是藏着一只啃噬欲望的魔鬼,才会让她每夜每夜遭受这样的折磨。
也因此,每次从梦中醒来后,杭若瑶都会有那么短暂的一瞬,感觉到自我厌弃。
随着做梦的次数增多,杭若瑶自我厌弃的时间越来越长,骨子里的骄傲,也开始岌岌可危。
然后,今天早上,杭若瑶在恍惚中,听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真-相。
她瞬间从恍惚中清醒,紧接着恶心到难以自抑。
她呕吐了很久,也用冰冷的水流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