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晶莹的掌心,有不易察觉的茧。是常年磨砺的见证。
此刻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纸包。
“拿着。捏着鼻子喝完药,就马上吃下去。”崔若愚笑着说。
司马昭心里微微动。跟方才被她按住喉结和胸膛的那种激动不太一样。
方才那种激动凛冽而锐利,从他体内往外迸射,让他有些克制不住要做些什么。
而这种悸动,让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云雾缭绕着,暖暖的,柔柔的,一点点渗入他的身体,让他什么也不想做。
崔若愚没生他气。不仅再次端来了药碗,还给他小蜜饯。
她示意他打开纸包。纸包里躺着一颗乌黑裹着糖霜的果子。
司马昭不情不愿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味蔓延之前,他就把蜜饯果子放进口中。
心想,兄长是怕苦药汤。也是这样吃果子压住苦味么?
崔若愚满意地点点头。“挺好。就是费蜜饯。你好好喝药,身上的伤会很快好的。到时候你可以回家。”
她凑到他面前。用衣袖帮他擦了嘴边的汤水。逗他玩:“小傻子。你回家后,可别记得我们这里。更不能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呆过。不然,我们可惹祸上身了。”
他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她扑哧笑了。“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吗?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救了你这个大祸害,我们就死定了。你这种人不可能保护我们,别给我们招惹杀身之祸就好啦。”
司马昭想反击和辩护。他几乎要开口让左右来人把崔若愚押入大牢。
可是又忍住了。转念一想,至少目前这种情况下,她确实冒着杀身之祸在救他。
虽然并非真心。而是怕无法跟死去的兄长交代——可她跟姜维也是夫妻,倘若人真的死去有灵,还会相遇,她又如何跟兄长交代这段呢?
他盯着她的背影。
“若愚!若愚!”房外传来如意的声音,“来客人了!”
声音迅速地变大了。可见如意奔跑之快。
崔若愚不做二想,一下子蹿进司马昭的被窝里。拉过被子盖住司马昭。假装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小傻子!躲着!千万别出声。”崔若愚着急地拍着他脑袋。
司马昭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布。一双眼睛,在她拉过被子盖过他之前,迅速地扫过她的面庞。
这个女人面冷心热。外强中干。显然会让命途多舛。
命不好的女子,谈不上是什么好女子。司马昭脑海里许多纷乱的身影,一闪而过。
崔若愚心里有些焦急。如意这小家伙也太呆了。明知道家里有个不能见人的大活人,怎么还往家里带?
等房外的脚步和说话声近了。崔若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如遭雷击。
司马昭在厚重的被窝中,感到旁边的身体的僵直。
厚厚的被子把他跟外界隔开了,他眼下只有她的身子。
司马昭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
崔若愚内心在疯狂地呐喊。
是钟鹤!
如意你这个杀千刀的!讲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云里雾里!
如果是寻常客人,进屋看见她躺在床上生病了,必然不会逗留。
可是,钟鹤除外!
钟鹤要是知道她生病了,势必要掀开被子给她把脉!
他医术比普通大夫还高明,即便看不到司马昭,也能看出她装病。
这不就露馅了吗?
钟鹤和司马昭那可是宿敌。打起来,她这小茅屋都保不住。
再说了,司马昭现在连如意都打不过。
司马昭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是当朝丞相钟鹤。
他脸色一沉。这个女子又要怎么讨好钟鹤,才能自保?
他这两天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他也知道,朝政之事少了他,许多举措会中断,这种半途而废的革新之政,只会给民间带来破坏。可他眼下自身难保,不会去考虑自己目前无能为力的事。
这是他一向的心态。能做的,不择手段也要做到。不可能的事,则不会作茧自缚、自寻烦恼。
他从不为这些无能为力的事而动七情六欲。
可是眼下,他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他也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生。
他只知道,此刻无法与钟鹤抗衡,可他不畏惧与钟鹤正面交锋。
他很厌恶这个女子讨好其他男人的声音和话语。
崔若愚头上渗出了汗。
她突然低声强迫司马昭:“进浴桶里!”
钟鹤焦急地破门而入:“若愚?门口的药罐怎么回事?你跌伤了?”
屋内没有人。
床榻上被褥凌乱。
钟鹤心头瞬间揪起来。“若愚?若愚!”
崔若愚七手八脚地把衣物全堆在司马昭身上。结结巴巴地应着:“哎。哎。啊哈,不、不要过来。”
钟鹤心才稍稍放下。他眼神微动,示意如意离开。
如意也以为撞上崔若愚在沐浴,连忙跑开了。他紧张之下,忘了钟鹤也不该留下。
钟鹤站在浴帘之外。良久没有说话。
崔若愚向浴桶里的司马昭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司马昭平生还未如此窝囊过。哪怕被困铁笼山,濒临全军覆没,他也没有如此憋屈。
钟鹤压抑着悸动,咳嗽了两声。才问:“若愚。你跌伤了吗?我见药罐里都是伤药。”
“啊?没、没有。”崔若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给如意的。”
钟鹤长长地“哦”了一声。“你……”
“我在整理脏衣服而已。”崔若愚怕钟鹤旧情复燃,真跑过来,就赶紧掀开帘子走出去。
在崔若愚走开的那一瞬间,司马昭的眼神就变得阴险莫测。漆黑得像吞人的深渊。
他只能隔着帘子听两人说话。
钟鹤句句欣喜难耐,崔若愚从拒绝到疑惑,最后有些心动。
司马昭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