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冷静。”
陈元猛吸了口气,又深深吐一息,钱奇之言他何尝不明白,利益得失他何尝不懂,但他怎能放下蕙娘不管,偷躲在一隅院子里耐性等候。
“想想陈伯。”钱奇索性将自己身子堵在了房门口,“你想想陈伯,你若出了分毫意外,陈伯怎么活?你俩相依为命,除你之外,他还能指着谁靠养后半辈子?!”
忽提起陈伯,陈元眼可见地冷静了几分,他紧紧绷直唇角,踱步到楹窗,语凝良久,才回过头看向钱奇,“宏良,我要出城,一定要。”他字字有声,语调缓慢平静。
眸中更见猩红血丝。
钱奇被他浑身凝起的肃然气势怔了征,若站在陈元位置来看,他这话,似乎无法回拒。钱奇正色,狠皱起眉头,“既如此,让我想想法子。”
陈元喉嗓滑动,嗓音有些暗哑,“我有法子。”
钱奇听过他说的法子,当即拔高语气,复思忖了片刻,又放低了声音:“这是……在赌!”
陈元微松唇角,“你有更好的?”
“可——”
钱奇暗叹,只好吩咐顺儿按陈元的话下去准备。
时至正午,天上薄云被风不紧不慢吹散,金光从天穹射下,卷走了昨儿暴风雨所带来的最后一份凉爽。
没会子,便热得人浑身冒汗。
一个菜贩装扮之人肩挑了担子果蔬,东西张望,从侧门进了钱家别院。出来时,草帽低低压着,叫人瞧不清面容,只盯着脚下砖石路匆匆离开。
离钱家院子不远的一处茶摊内,几道视线,直溜溜投在远去的菜贩身上。当中一人沉脸,吩咐:“去两个人,跟上。”
“得嘞!”
说话间,已是有人随在了菜贩身后。
“李头儿,何不闯进去直接拿人,苦得咱们顶着日头受罪!”茶摊内,又响起了话音。
李衙役白那人一眼,“大公子怎么说,怎么做。”亏是大公子手底下的人,没眼力见。
李衙役热得扇了把袖子,狠狠灌下一口凉茶。他是临时受命,听命大公子意思,过来此处守着,但凡陈元从钱家院子出来,立刻拿了回去。
依凭他直觉,方才那个菜贩十有八九有蹊跷。有哪户人家的菜,是正午用饭时辰才来送?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衙役翘起二郎腿,忍住烈日,嘴中幽幽哼了几句艳词,耐性等着消息回禀。
须臾,忽见钱家院子又有着动静。
他忙坐直身子,皱眉沉脸,眼盯着钱家大哥儿的跟班风风火火打里头出来,一阵吵闹地备整马车,又是几人提着食盒小笼、怀抱香炉凉席……钱家大哥儿略朝茶摊瞥了瞥,似作镇定,与另一道人影,急忙登了马车。
李衙役一下站起来。
另那道人影让钱家家人挡着,他瞧得不甚分明。
“快!”
李衙役喉咙上了火。
眼见马车幽幽驶走,领了人就要全部跟上。踏出茶摊,想起先头菜贩,他狐疑瞬间,自个儿领了一二人留下,方赶着余下人追跟在马车后面。
大门后,钱家小厮探了脑袋外头,电光石火般缩回身,对一人低言:“陈相公,还有呢!”
已是响了两波动静,府衙大公子的人手仍旧没打发完全。
陈元长身玉立,静静站在院中,“仔细瞧看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