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治罪、要追究罪责,冲我来便是!何苦为难他!”
“你当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能不能有命,上头还有父王和陛下,不由我全盘做主。”
梁呈章这番话,让陈元觉着可笑之极。什么父王、陛下,那些人与他何干?!他一介布衣,他们能动用皇权、王权逼他屈服,就如眼下梁呈章一般,拿陈伯之命逼他听话,可——任谁逼迫,都强迫不了他一颗心。他有母亲,有陈伯,有蕙娘,有宏良子通他们,还可以有许多人,但独独不会有——什么天潢贵胄和皇亲国戚。
这几日来,他虽吃时吃、睡时睡,让养伤喝药时便养伤喝药,听话得如同提线木偶……他身上外伤是收口了,眼可见的好转,但无人知,他内心那道血痂越来越宽,宽到、痛到他忘记了一切斯文。像一头被囚在笼中的困兽。
这座园子,一如当年菡萏园。只是那里耗费了他母亲一生,而这里……
陈元苦笑。
他不懂命运,他更不懂命运为何要与他开这样大的玩笑。他已然彻底与那些人、事划清了界线,为何仍要拉他入旋涡,让他余生,再同那些人牵扯不清。
若、如若那一日张二爷没叫住他,没让他随福叔押送冰车来此,或许一切尚能回到原点。
当年在菡萏园里,他有最温柔惠丽、最最解他心意的母亲相陪,还有特别宠他的舅舅,他听他们讲着外面故事,听他们讲父王如何妙退贼寇……母亲为他做鞋裁衣,舅舅从菡萏园外带来小玩意,带来……陈元看了眼梁呈章……那时的他赤子之心、欢乐无忧,虽没出过菡萏园,却很快乐。
然今,母亲和舅舅已离去太多年。梁呈章扣住陈伯不放,他不知陈伯有未有如他身陷囹圄一般受罪,不知他之事,是否连累了子通宏良?更不晓,蕙娘眼下境况!
在府牢时,他明白顾彦安安排兰香来见他之心,但在听完兰香一番哭诉后,他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让他焚断肝肠。
只要顾彦安守信,能放过蕙娘,或尊重蕙娘意愿,他一死又何妨呢。在那般情形下,若彻头彻尾没梁呈章插手,没陈伯拿麒麟玉挑破他身世,单谋害皇亲一桩罪名压下,他即便不应顾彦安,结局又如何?应顾彦安,以命换顾彦安那飘忽不定的承诺,是没办法的办法。
陈元无法忍受……如聋哑人般被禁养在园内。
今,他没了菡萏园那时心境,这般剥夺他自由……
与诛心何异!
梁呈章不愿逼他,只道:“不追究陈七也可,但要在证据确凿之后。”
“什么证据?”他追问。
“能替他明证,他非有意隐瞒,非有不得已之苦衷不能开罪。”
陈元心中发冷,“我已说过,是我不许他上报,我之呈词,还不能诉诸我意愿?!”
“可以。”梁呈章语气仍旧平静。但若梁砚在内,一定能听出他家世子的耐心已经告罄。
“秦白止!”
突然一声喝唤,惊了正凝神听着屋内动静的秦大夫一跳。他抖了抖手,一下抓住胡子,安抚了自己一番。
梁砚与福叔见状,忙远离了窗廊附近。梁砚拉着福叔,去了离窗廊最远的角落清扫。
“这、便、是你说的好?!”秦大夫刚进去,就让梁呈章直白无二的责问给问懵了。
他、他他……
“这心病……”秦大夫有苦难言,心病须心药,他就是扁鹊在世,心结不消,也难凭药石治好啊!
他觑了觑梁呈章脸色,看梁呈章正怒上心头,到底没有回嘴。
“取笔墨来。”
“哎,是!”秦大夫一下去就把取笔墨之事甩在了梁砚身上,那般龙潭虎穴,打死他,他也不愿再回去。
秦大夫收好自己一堆草药,小旋风似的,窝回了自己房内,且栓上了门。
梁呈章让梁砚把笔墨纸砚摆在桌旁,对陈元道:“你要替陈七作证,便把当年经过一一写下。”
陈元讥道:“供状吗?”
梁呈章眉心跳了跳,“既作证,此状,自要入卷宗。”对于陈七能在北春州遇上那时的陈元,梁呈章是耿耿于怀的。
上京城四通八达,北春州靠近北疆,分明最不好走。即使——他幸存一命,不愿回菡萏园不提,怎就去了北春州?要知,陈七是在那事发生的多日前离开的。
当年一事是他全权主审,一切审问和各处得来的消息,亦是由他整理后回与他父王知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下令杖毙奴仆。他在菡萏园审了整整三日,菡萏园下人玩忽职守,无一幸免,每一个都受过该当承受的罪责。
梁呈章并无逼供陈元之意,陈元不愿提起往事,他更不知从何说起。
任笔墨放在桌上,梁呈章对福叔吩咐过几句,便离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顾彦知和钱奇被梁砚放回后,二人回至各家,立马就被各家下人给看守了起来。
顾彦知不出意外的被顾鸿痛斥了一顿后,即罚去了小祠堂跪省。钱奇则是,让钱老爷关在了别院读书,半分不给机会让他出去,且外边,也别想送进去半分消息。
一夜跪省后,顾彦知又一次盯住小祠堂内上供的众牌位,这回,他无甚怨言,到觉着甚为公平。只因,为构陷陈元一事,顾彦安终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听小四说,头晚上,他父亲许是在威北大将军那处受了责难,打回来,便让顾彦安去了书房回话。没片刻功夫,书房中就传出了斥责。
随即,就在当晚,他父亲一点颜面没与顾彦安留,也不管顾刘氏如何哭闹,只让下人‘请’了顾彦安来这方小祠堂,让顾彦安品尝了番他之待遇,着他跪省整夜。
顾彦知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祠堂。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季先一事,他惭愧又惭愧。他打听到前衙已拟了公文,要将季先之案移交威北大将军的三军断事司……
那是边军的三军断事司啊……
顾彦知忽觉眼角有些酸,他略仰起头颅,瞧着身前及左右几方的高屋围墙……有几个活人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