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他也没有了打扫庭院的心思,只是弯腰将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放在门口,随后便回到了屋中。
在房中点燃了一根红烛,他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静悄悄的屋内只有书页掀动的声响,越发衬得整间院子静悄悄的。
看了一阵子的书,顾云总算是觉得自己一颗心重新平静下来,他吹灭红烛正准备上床歇息,忽然自院门外传来几道声响。
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等他走到院子中,耳中便传入一声巨响,只见院子的大门被人撞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划开一道波澜。
顾云快步走到院落中,便看见段映月领着一群奴仆站在院子中,妩媚娇俏的容颜笑意全无,见他走了出来,她眼眸微眯、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随后毫不在意地离开,纤纤玉手微微一摆,语气冰冷吩咐道:“都愣着干嘛,继续砸。”
话音刚落,奴仆便开始砸院中的物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先还勉强称得上整洁的院子变得狼藉一片。
见奴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段映月垂眸右手百无聊赖缠绕着衣带,随后抬眸慢慢悠悠看向了几步之外的顾云,语气冷冽道:“屋子里面也要砸。”
闻言,顾云终究是忍无可忍,他眼底滑过一道阴翳,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冷漠的语气难掩怒意,“够了,段姑娘到底想干嘛?”
段映月垂眸不看他,也不说话,视他若无物,姿态傲慢无礼、气质张扬跋扈,像极了话本子中仗势欺人的恶|毒千金。
“让他们住手,我答应回丞相府。”良久过后,顾云垂眸掩下眼底的冷意,他的耐性已然告罄,他想不通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女子,他厌烦她的纠缠,也不息她咄咄逼人的姿态。
听见他言语中妥协服软之意,段映月这才抬眸看向他,她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视线似笑非笑动人心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她嗤笑一声,神情挑衅、语调婉转道:“顾公子以为自己算是什么东西,这院子砸定了,我这样的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砸一间宅子算什么。”
话音未落,她右手便从鬓发间拔下一根金钗扔在地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很是嚣张跋扈。
明知道文人注重气节,她的一举一动都踩在他骨头上,恨不得把他的脊梁踩断。
顾云自认他不在乎所谓的文人傲骨,也不在乎那些形同虚设的名声,可看见她如此无法无天的样子,心口陡然升起怒火,如玉的面容沁着寒霜,他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平静道:“段姑娘行事如此张狂不留后路,难道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不牢顾公子费心,顾公子还真是菩萨心肠,有功夫为旁人思考,倒不如想想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弄到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看在表哥愿意回丞相府的份上,表妹且劝表哥一句,莫要负隅顽抗,我爱慕表哥自然想同表哥比翼双飞,可若是表哥不识好歹,那便只能玉石俱焚了。”
顾云气得眉心直跳,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是他读书读傻了,她这样性情骄纵的人,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在他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在她看来却是习以为常,就像这件宅子,于普通人家而言是遮风避雨的安心处,与她而言却是一时泄愤的出气筒。
他沉默半响,耳边只有屋中噼里啪啦的声响,视线落在地上那支明晃晃的金钗上,顾云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那根金钗,用衣袖仔细擦拭了一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它递到了段映月眼前,语气温和道:“既然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段姑娘何苦要同这些外物置气,夜色已深不若让他们停手,尽快回丞相府。”
看着他骤然温和下来的神情,段映月美眸流转狐疑地看了看他,她向来只要结果不问缘由,根本毫不在意他态度忽然转换的原因,她看着那支金钗并未出手接过,仗着他如今温和下来的态度、顺理成章往上爬,“表哥,我今日为你生了许久的气,你总该让我出口气吧。”
十六岁的少女宜喜宜嗔,就算是再嚣张跋扈的神情也自有一种女儿家的明艳,更遑论她如今闻言软语的模样,俏丽软侬的眉眼说不出的动人。
见他手中仍握着那根金钗,段映月上前半步凑他近了些,纤纤细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神情天真烂漫仿若一只雪白的狮子猫,眼眸波光流转、红唇半开半合,语调软软撒娇道:“表哥,我今日可是为了你扇了兄长两巴掌,我如今摔些东西撒撒气,你总不应该怪罪于我吧?”
这话乍一听理直气壮,可归根结底今日的祸端都是她惹出来的,她倒是成了受害人。
况且,哪有生气便要摔东西的道理?
只是看着她理直气壮的神情,顾云莫名什么都不想说,她侧首眼眸微睁看着他,见他还是呆呆的握着金钗,扯着他衣袖的力道略微重了些,无声催促他。
良久后,顾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手将金钗插入了她的鬓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