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她’虽然年级排名一般,可是理科格外拔尖,只要一分班就能冲进前五十。
‘她’还很善良,学校里的流浪猫都认识‘她’。
‘她’会绕远路上学,只因为虞挽说想吃‘她’家附近的早点,‘她’是虞挽高一一整年的快乐来源。
那么好那么好的‘她’,依然因为和虞挽做朋友,收到了多于常人的关注和恶意。
她们不止一次地听到诸如“绿叶红花”“陪衬”“和虞挽站在一起显得更丑了”的说辞。
最初几次,虞挽非常紧张,生怕‘她’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她’每次都开朗笑笑,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会阻拦想要追上去讨说法的虞挽。
次数多了,虞挽就以为‘她’是真的不在乎。
高一接近尾声的时候,学校贴吧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帖子,标题为“市2中校花和她的丫鬟”,首楼是十几张偷拍照片,照片里两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帖主毫不客气的点评她们的长相、身材,给她们打分,下面的评论一楼高过一楼,藏在网线后面,写下污言秽语,偶有一两个声音反驳,也会被攻击上头的人误伤。
虞挽和‘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帖子高挂在贴吧首页,课间同学们都在悄声议论。
‘她’虽然难堪,但还是对虞挽说算了,要考试了,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那不是很好吗?‘她’很强大也很成熟。”
虞挽看了纪念一眼,摇摇头正色:“不对,没有人天生具备笑对恶意的能力,就算有,这也不是人们作恶的理由。只可惜大家总是对受害者提要求。”
看到帖子的当晚,虞挽就趁晚自习去找了老师,老师虽然不知道谁是贴吧管理员,但答应会处理,让她们耐心等一等,于是虞挽告诉‘她’帖子会被撤下来,两人都很高兴。
也是因为高兴,放学后她们决定一起去吃关东煮,在关东煮的摊位上被几个外校生截住,推推搡搡问两人是不是就是2中的“校花”和“丫鬟”。
虞挽记不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只记得‘她’突然脸色惨白地后退,最后扔下虞挽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后来虞挽才知道,那群外校人里,有‘她’暗恋了多年的男孩。
人们之所以能面对恶意泰然处之,只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
就这样,虞挽来之不易的友谊,最终也被摁进了泥里,之后的高中两年,虞挽都极度厌恶“花”这种东西。
“所以你们就决裂了?”纪念神色凝重地追问。
桌上的浓汤滚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隔着这层雾白色的水汽,纪念的脸也不太真切,好像有些心疼和难过,虞挽不确定。
她取出捞勺,把锅底里烫白的肉捞出来,一勺分给纪念,一勺分给自己。
“贴吧出现帖子的时候,已经快期末考试了,涉及分班,我们无暇顾及其他,等到考完试帖子也被删除了,学校不愿意闹大,没有去揪背后发帖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们没有吵架,因为我们都清楚,做错事的是别人。我们只是自然而然的,随着分班走散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生是单程旅途。”
虞挽眼中晦暗,她没有说的是,即使分了文理班,即使不在一层楼,她依然常去找那个女孩,只是有些东西呀,一旦在人心里产生了,双方再如何掩饰都做不了假。
人和人的离散,总是猝不及防。
她不喜欢沉溺于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无论好坏,所有发生过的事都是经历,造就了现在最好的虞挽,更何况,她后来也认识了许秋芙这样的奇葩。
她喝了口饮料,“吃啊,愣着干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纪念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一副想说什么又苦于不善言辞的样子,虞挽笑了,“怎么,出国四年,中文退化了?”
纪念皱着眉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干巴巴的、不像是安慰的安慰:“没关系,我也从小就长得凶。”
虞挽哼哧直乐,说:“原来你知道你脸臭啊,你刚来的时候,每天的脸比茅坑还臭,好像所有人欠你钱一样。”
纪念眉心拧成小川字,没有反驳,很明显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所以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跟我说。”他平铺直叙到,顿了顿,又补充:“没什么事也可以。”
虞挽的笑声静了静,看着低下头去吃饭的纪念,他有一副优越的皮相,从眉梢到鼻骨,像是炭笔画出的线条,桀骜而张狂。
然而此刻,他半搭垂着眼帘,酱碟里的一片肉涮了不知多少遍。
如果虞挽再稚嫩一点,她一定读不懂这个大男孩笨拙的好意,也一定不会注意到他流露出的淡淡羞涩。
他说自己也不面善,其实是在说,他不怕被误解,不怕被伤害,所以他愿意在她身边,做她的朋友。
25岁的虞挽,听过海誓山盟的誓言,听过缠绵炙热的情话,自认为足够清醒成熟,但22岁的纪念,心软,嘴硬,顾左右而言他。
一颗热乎乎的心拐弯抹角地捧上来,准确地将虞挽击倒在地。
于是她半站起身,伸长了手,无视扑在脸上的滚烫热气,轻轻揉了揉纪念的头,感受着他有些扎手的硬发,柔声道:“滴,通过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