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考虑到天气,她裹上一件松松垮垮的防晒衣,看着有点不伦不类,可为了皮肤,为了美,这样也算合理。
丁安静低头看了眼腕表,那是卡地亚的表,她攒了四个月的钱才买到,弟弟当时还用调侃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买点更实用的,可她还是下定决心把它带回了家。
她依稀记得,当时那娘俩还对她的冲动感到不满。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上下下准备停当了,丁安静站到全身镜前,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明艳非常,最重要的是她眼神里重新焕发的生机,那种自信与希望,是好久以前就失去了的,现在都回来了。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难得开始自我欣赏,直到急促的手机铃打破滤镜。
是沈知南。
“喂,在门口,你准备下来吧。”他还是一贯的懒散,言语间,似乎从不把什么事放在心上。
但和他待在一起并不紧张,用不着总是装模作样。
一边想着,丁安静拎起一双尖头细高跟鞋,刚穿上一只就摇摇晃晃,两只更是举步维艰,她试着走了几步,总算平稳起来。
呼……
舒了口气,拎上挎包,她给沈知南发了一条语音:我下来了。
可她一走到楼梯上就发现高跟鞋并不是美剧里刻画的“踩在脚底下的欲望”,而应该化用茨威格的话来描摹“你所拥有的一切美丽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一点儿没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丁安静终于来到最后一排楼梯。
也正是在这里,她靠着扶手,身子弯曲,以小幅度横着走的样子出现在沈知南面前。
对方微微蹙眉,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才来了一句:“嗯……你在干吗?”
“嗯……你猜呢?”
“我猜我们再不走,我的车就要被贴条了。”
“嗯嗯我马上。”
估计是沈知南也觉得就这么盯着她像只小螃蟹一样横着下来挺尴尬的,他便走上去,揣着兜俯下身问她:“哟穿这么高的鞋啊?你也不矮啊。”
丁安静这会儿的动作全身扯着,几乎腾不出空抬头看他,但她能感觉到他当时的眼神,还有靠近时带起的风声。
“废话少说。”
一个人辛苦攀登,一个人杵在一边。
尴尬。
沈知南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把手放到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要不上来?”
“嗯……?”
“上来,背你。”他重复了一遍。
“能行吗?我挺沉的。”好在天色泛红,还有几抹余晖降下,使她的脸看起来不像实际上那么发烫。
“试试呗,快点。不然罚款你交?”他弯下身去。
她靠上去,动作僵硬,手臂撑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喘着气,从后面看他。
沈知南没回头:“你这样会掉下去的知不知道?不是有好几个男友了吗,还这么不熟练?”
丁安静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一激,放下扭捏的姿态,双手勾上去,搂紧他的脖子,凑近,偏过头对着他的耳朵:“我当然熟练啦。”
她的声音像一只慵懒的小野猫,这只猫咪还会用它的小爪子一点一点挠他的心。
越挠越痒,痒到六年过去还把她的味道记得清清楚楚。
他用力提起她的腿,想为自己扳下一城。
丁安静贴着他背,几乎能感受到他一节节的骨骼。
昏暗的天光下,路灯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周围走过各色各样的人们,烘托出真正的生活场景。
沈知南沉默着,没有说话,和他之前焦急的语调相反,他走得缓慢,走得小心翼翼,丁安静平稳趴在他身上,几乎迷迷糊糊要睡过去。
她在大多时候都如此安静,和快要降下的夜幕一样静谧。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
沈知南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背后潮潮的,他有一瞬间以为丁安静哭了,于是,试着喊她:“你怎么了?”
女孩没有答话,她的手臂松松地挂着,没用多少力气。
他终于意识到她睡着了,所以湿湿的是……口水!
他自嘲地笑了笑,算是自认倒霉。
到车边的时候,他低下身,准备把她放下来。
丁安静醒了,像干了坏事被老师逮到一样尴尬,忙从包里掏出纸巾,急着在他背上乱蹭。
沈知南氲着笑意,透着点顽劣的孩子去,拉开她的手:“你还是别搞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
坐下后,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也有驾照。”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我没什么意思。”她扭过头去。
“你厉害,连开车都能学会。”他看着前方,丁安静从他的侧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
一根似有若无的刺又冒了出来。
他们之间无法消弭的隔阂。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说话很有趣啊?”她垂着眼,用手拨弄着衣服上冒出的线头。
“你这刚睡醒的麻烦程度简直……”
“那我走?”她撇嘴断了他的话。
沈知南察觉到她的情绪,压下差点就要滑出口的话语,转而换了一句:“我妹妹她挺喜欢你的。”
“那当然,眼不瞎都该喜欢我。”丁安静抱着臂,朝窗外看去。
“……”沈知南借着看后视镜的档儿瞥了她一眼。
“耳环很配你。”
他难得恭维了一句。
“谢谢,我也觉得。”她的手指在发丝间绕来绕去。
虽然一直没提,但这一路过来,丁安静早发现他指节缺失的手。那份缺失和她曾经见过的伤疤合在了一起。融成了他们这个暴力的小城区里逐渐消失的罪孽。
他们以前无话不谈,现在说什么都能一句把天聊死。
只能像等死一样等待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