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醒来后,我的精气神儿变得格外好,我和靳夜甚至补了洞房花烛夜。
我有想过,如果佛祖发发善心,能让我活得稍微久一点,再久一点,那我就留个孩子给靳夜吧。
但靳夜似乎不太想要孩子。
我被汗液裹挟累到不想动,靳夜抱着我去清洗。
我后来总缠着他要,靳夜又是怕我身体吃不消,又是担心自己没个轻重伤了我。我求好几次才给我一次。
可我真的好得有些不像话。
我那个时候没想过回光返照这件事。我都要以为上天打算饶我一命了。
可是,靳夜好像猜到了。
他总是不开心。
总是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
总是,很频繁地,去拜佛。
我偶尔睡沉了再醒来的时候,床边空着的位置摸起来是冰的。
我朝着外面唤一声“靳夜”,进来的是子沫或者星如:“小姐,王爷出去了。”
她们瞒得极好,我问几遍都是一样的回答“王爷没吩咐过,奴婢也不敢越界。”
我便没再问了。
又一个午后,用过午膳后靳夜照常抱着我睡觉,约莫过了一刻钟,靳夜轻声唤我名字。见我没有回应,靳夜轻轻抽出胳膊下床。
他穿鞋出门离开,关门声之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别吵她,让她多睡会儿。”
“王爷,小姐最近常常问起您。”应该是星如。
靳夜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今日佛寺晚戒早,本王会早点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了,我翻了个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很多人为了我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很多次。他们感恩佛祖普度众生,祈求能不能也救救我。
佛祖普度众生,自然也渡我,所以我在茶楼等来了靳夜。
佛祖不渡的是靳夜,所以他只是想喝口千里飘香的茶,没想过会遇到我。
我彻底倒下去的时候,是春天。
冬天过去的时候,我身体的一些疼痛瞒不住了。痛意传到骨骼的时候,我没办法只是皱眉和弯腰。
而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去,那些痛极难耐的声音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我开始反复咳血。身体疲软到坐起来都困难,什么也吃不下去,靳夜吻我的时候会喂我水喝。
吃不下去东西之余,我变得很抗拒喝药。靳夜也不再逼我,他摸着我的头发,宠溺地笑,“不想喝就不喝了。”
师父看不下去,靳夜冲他使了个眼色,师父又讪讪地闭了嘴。
我其实猜到了,我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又过了几日,我可以下床了,求着靳夜带我出去逛逛。
师父怕我倒在街上,吩咐下人抬了辆轿子过来。我捏捏靳夜的手指,他和师父保证,会好好把我带回来的。
我已经忘记上次和靳夜手牵手走街串巷是何时的光景了,走累了的时候,靳夜弯腰,我想起之前的样子,趴在了他的背上。
——但我终究不再轻快了。
冬天已经过去好久了原来,我还指望着可以看一场雪。
“靳夜。”我看着他后脑勺的发簪发呆,“上次你背我的时候,我想着是要嫁与你的。”
我的手垂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笑声伴随着的胸腔震动:“落落,恭喜你梦想成真。”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提了,靳夜却一直记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背我走进了酒楼。落座后点了西湖醋鱼。
——一如既往,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但那是我最后一次吃了。
回到王府进房间的时候,我上台阶一个没踩稳,险些摔倒,靳夜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可是,他给我的玉佩从腰间滑了下去,然后摔成了两半。
我俯身去捡,靳夜把我拦腰抱起来,走进屋内放在床上,“坐着吧,我去捡。”
我乖乖坐好,因为我看到靳夜眼眶红了。
我当然不太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可我知道,这只是靳夜的一个念想罢了。他总是用这些东西来自欺欺人我可以陪他久一点。
我突然想问问师父,如若我不能陪他终老,这样的人,也算得如意郎君吗?
既是如意郎君,如意如意,应是如愿以偿,称我心意的。而我,理应陪他终老才对。
我要死了,留他一个,算哪门子的如意郎君。
过了许久,我等得泛起了困意,靳夜才走进来。他不知从哪儿折了支红梅给我。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梅花,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坐在我身边,吻了吻我,然后拥住我。
是很用力的那种,在我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我听到他开口,沙哑的,颤抖的,绝望的,“落落,玉佩……碎了。”
我准备开口安慰他,没事的,一个玉佩而已。他若是喜欢,再买一块儿便是。
再买一块儿,我一定好好带着,系紧一点,不会再掉了。
可靳夜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它……它碎了啊。”
“我拼了好久,都拼……拼不好。”
“落落,怎么办啊?”
“我……拼不好它了。”
我看不到靳夜的脸,只知道他抖得很厉害。我想帮他擦擦眼泪,可靳夜抱我抱得紧,不肯放开。我忍着泪,轻轻拍了拍他,“可是靳夜,我还在啊。”
他终于放开了我,抬眸看我,眼眶红得可怜。
我吻着他的眼睛,潮湿的味道从嘴唇传到了四肢百骸。我心疼得不像话,看着他笑,“所以我们阿夜,不要怕哦。”
靳夜的吻落了下来,他吻得很急切,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回应着靳夜的吻,等他慢慢平静下来。
“阿夜,别怕,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