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而贪婪地盯着他看,描摹他不能再熟悉却太久不见的眉眼。
不由屏息,生怕自己呼吸稍重就会打破这一场美梦。
这十多年她压了许多想要和他说的话,可当真正见到他,她却仿佛被掐了脖颈,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他是何其敏锐的一个人。
死而复生,多么惊世骇俗。
若非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这,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生龙活虎的他,连她自己都不敢十分确信。
再相遇的每时每刻都弥足珍贵,她不想平白浪费在无用的怀疑与解释上。
任凭情愫在胸腔肆意翻滚,她面上始终不敢显露太多。
归遇静静与她对视。
是同碎影中别无二致的一张脸,却比那之中的更生动更明媚,也让他...心悸更甚。
正值青春年华,即便不施粉黛也如桃李般秾艳,眼下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月白素衣,如芙蓉出水,也像仙子弄月。
可即便心悸,他依然没有错过她眸间掠过的片刻欢喜和那之后长久的隐忍。
他素来擅于读心,她的心思又简简单单袒露在外,让他读得轻而易举。
她期盼于见到他,但似乎又不想被他发觉她的期盼,或许还有些更深层的,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
仙子含情,到底是入了凡尘。
可是,怎么会?
这明明是他们初次相见。
怀着困惑,他逼近她,直到两人之间仅容得下一拳。
他垂眼俯视她,轻声道:“你认识我。”
是陈述,而非问句。
师辞被他逼得仰首,听闻他笃信的定论,短暂无措地攥了攥衣裳侧边。
心叹他果真敏锐。
但还好,自醒来她就将这一幕预演过无数遍,想了不下百种可能发生的境况,而这,恰是其一。
她足够了解他,知道以自己浅薄的道行,绝不可能骗得过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露馅是必然,端看她如何圆了。
于是师辞佯装慌乱下故作出来的镇定,回望他道:“名动上京的都督大人,民女自然识得。”
归遇一听就笑了,摇首俯身离她更近,说得又轻又缓:“你明知我说的‘认识’并非此意。”
他的靠近,让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尽数扑向她面。
师辞心跳声如擂鼓。
她咬唇别开脸,不说话了。
归遇却不容她退缩,拿扇柄挑正她的脸,笑是漫不经心:“狡猾的姑娘。”
他调情般的言行让师辞不住羞赧,一双美眸眼波流转,不敢看他,又忍不住看他。
她的神情实在生动,归遇自认不贪色,可内里那颗疯跳的心明目张胆地同他唱着反调。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十分陌生且不喜。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就这样对一个姑娘做出这等在他看来轻佻的举动,可冥冥中似乎又有一道声音在说,他们合该这般亲密。
她的久不语,让他莫名有些意闷。
收起散漫神色,直起身后撤两步,归遇抛出问句:“外面那人什么身份?”
这问师辞不难答,换一息后道:“王妃亲卫。”
他看着她:“如何牵线?”
师辞眨眨眼,略一犹豫,如实将自己白日里做的戏说给他听。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抓着那些嬷嬷丫鬟久居后院百无聊赖、热衷拱火看戏的天性弱点,故意演了一出“新欢迫不及待挑衅旧爱”的戏码。
归遇听罢,笑意复生:“投其所好,还算聪明。”
“但这只能解释你怎样见到王妃,”他话锋一转,不给她分毫喘息之机,“可她为什么帮你?你又凭借什么认定她会帮你?”
师辞正因他的一句夸赞而忍不住窃喜,闻言稍怔。
等反应过来,敛眸道:“我欲自救,这王府中唯一的希望只有王妃。”
“王爷行事荒唐人人皆知,可王妃深居简出,脾性鲜有人知,佳节喜宴也从未听闻王妃随行,”师辞说着,忽地抬眼看向归遇,目光灼灼,“我便赌它一把,赌王妃与王爷并非同路人。”
她微微仰首,颇为兀傲:“什么都不做无非等死,赌输了大不了也是一死,可要是赌赢了,我就能有活的可能,我为何不赌?”
这话是她前世真实所想,尽管那时她并不清楚何思楚的为人,也就无从得知其实这场赌局她必胜。
她也曾当真尝试过与看守的嬷嬷提起想见王妃,但那时的她胸无点墨,不知人心险恶,不懂得迂回也不懂得隐藏,自然希望被掐灭在了开口时。
前世若非有他意外撞见出手相救,她唯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师辞难忍鼻酸,急忙垂眼不敢再看他,含混道:“至于王妃为何帮我,我想大抵是因为我与她同为被一方院墙围困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吧。”
何思楚与她的交谈,自然不止于此,但多的那些,并不合适在此时告知于他,故而师辞点到为止。
归遇静静听她说完,不发一言,不知信是不信。
良久,他轻声道:“最后一问。”
“我要一句真话,”他神情仍淡,声音里却忽地多出些似有若无的温柔,“只要你说我便信。”
师辞蓦地怔住。
别人或许不会知道,可作为曾经与他心意相通的人,她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间的妥协和让步。
他犹在试探,却不似他惯有的强硬。
这不是眼前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归遇该对她有的态度。
师辞心下一紧,不由去寻他的眼。
可他神色平静,她辨不出一丝异常。
他的问题适时到来:“见是我,何故露出那样的神情?”
师辞呼吸凝滞。
她不说话,归遇也不催,耐心地等。
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紧捏裙边的手,抬眼问他:“大人当真要听真话?”
归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