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寺庙的那尊佛,骨相是鬼,皮相是菩提。
这个问题,司濯晞琢磨了快半年才得出结论。
百日的雨日风沙,早已将少女磨成寡言的半鬼。
思考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又快逼成疯子。
“陛下,陛下你怎能不相信妾!”隔壁宫的哭声准时传来。
霞海孕日,几只雀站立屋檐“啾啾”。
新一天到来。
侍女发现漱妃司濯晞正在窗前发呆,轻声问要用早膳否,得到“一会儿再吃”的回答,把昨夜宫殿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陛下戌时去了贤妃宫里,待了片刻,贤妃脸上忽然起了红疹子。太医来看,竟在她喉咙里发现了许多细小蛊虫!”司濯晞听到的是此般可怕的消息。
不由得想起铜佛眼睛,也冒出过蛊虫,瞬间,全身吓出冷汗。
“是佛疫,佛疫传到宫里来了!”司濯晞尖叫,神色惊恐。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侍女被漱妃样子吓到。
什么佛疫?
刚才不是给娘娘说“陛下戌时去了贤妃宫里,贤妃关心娘娘,特意为陛下求情,请太医为娘娘看病”吗?
怎么漱妃没有逻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侍女以为是司濯晞怕自己得怪病,安慰道:“娘娘您身体康健,想来不会得什么重病,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有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司濯晞却听不到侍女在说什么了,耳朵嗡嗡,只见旁边人嘴在动。
许久之后,侍女离开了,天边的红日越来越耀眼。
仿佛整个世界被红纱禁裹。
诵经的声音再度传来。
西边寺庙可真吵。
漱妃捂住耳朵,不想去听。
僧人诵的不是《金刚经》《楞严经》,梵语连绵,字音听起来怪异,多是“尼”“耶”等音节。
司濯晞的心脏节律随念经声动作。
渐渐的,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刺痛。
刺痛后,听到了别样的事物……
“宫里的贤妃是陛下的挚爱,为何祭献的是淑妃?”
有僧人朝宫殿看去,司濯晞意识到是在偷听别人说话。
“预言说,乌着山血肉附着在帝王宠妃上。可被帝王宠过的有两人。”
此间世界皆血肉所筑,大山大河有血有肉,是天地身体的一部分。
名山名河,更可能是天地的重要器官,蕴含巨大力量。
乌着山,最南端的圣山,传说血肉初生后,血肉形成的第一座山。
“一位是淑妃,陛下初登基时,风头最盛。想要什么,还没开口,帝王就亲自送来,住的宫殿用奇异木料凤枝树所筑,哪个富贵人家得了一尺凤枝树木料啊,得和宝贝似的供起来。”
“而且啊,淑妃用的丝绸,非稀珍不穿。”
“绣的金线,镶的宝珠,在淑妃眼里,不过寻常。”
“昨年圣宠不断,后宫数十妃嫔眼巴巴盼着帝王。她却抱怨陛下来得太勤,打扰自己看书了。”
“淑妃如此受宠,又怎么被陛下禁足呢……”
“因为贤妃。”
“陛下还是王爷时,爱慕贤妃,贤妃也对他有意。”
“可惜淑妃喜欢陛下,用各种方式破坏他们的感情,再用媚术迷惑陛下,使陛下求娶她。”
“但媚术总有失灵的那天。”
“对淑妃而言,恐怕圣宠是自己争取的,对陛下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总会醒来。”
“贤妃才是帝王的心爱之人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帝王宠妃。”
“咱们献祭谁,也不能献祭她啊。”
“可预言……”
“预言说的是宠妃,淑妃也是宠妃。失宠了,正好可以献祭。”
“乌着山血肉存不存在是一回事,要真存在,我们献祭了,不就完了吗?”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献祭?”
“只有这样……才能召唤出神灵。淑妃命格特殊,献祭了她,离神的到来又近一步。”
神的到来带来恐怖还是美好,暂且不知。
信徒倒是愚蠢的为自己选了条死路。
司濯晞这才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僧人,而是站在悬崖,蒙着眼想带无辜之人跳下去的疯子。
脑海里,佛像的漆突然掉了。
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佛像,画面格外冲击心灵。
可是,后宫之中又岂是人们想象中手无缚鸡之力,以色事人的女子呢?
淑妃觉得,她还是有一条生路的。
毕竟贤妃之前,侍奉怪物帝王最久的,是自己啊。
与僧人版本相异,最开始,司濯晞无感帝王。畏惧“吃人蛛妖,食鬼东夷王”的流言。
蛛妖,是当时京城人虚构的可怕妖怪,有上百条腿,一对绿眼睛的蜘蛛,专门吃人。
东夷王嘛,就是如今的帝王。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形容,说他阴冷狠戾,仿佛十方世界新诞生的恶鬼。
白日里,用笔画幅君子皮相,招摇撞市去骗人。
骗完兄弟骗大臣。
养在闺中的小姐,大多听的是人际上的八卦,东夷王这遭流言,不仅让她们生出好奇心去探究,更令传言再添几笔轶事。
没有半个月,东夷王给人们的印象,真成了可怖邪灵。
司濯晞被东夷王故事集吓到了。
本想比比妹妹和她谁胆子大。
奈何太相信婢女说的话,听完故事以为下一瞬间东夷王会出现在身后,发出沙哑声音问:“你就是司首富和虞丞相妹妹的女儿?看你家财万贯,又体质特殊,我把你抓到笼子里和其他鬼分食好了。”
司濯晞吓得跌入妹妹怀里,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婢女忍不住感慨:“晞娘子聪明有趣,姿貌更是一绝,被几个人写诗夸有‘澄月出云’景色之静美,爹娘保护太好,从不考虑人心是否复杂,倒在俗世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