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料，昨天云暮来说，只管让人捉住展昊，他自己拿着证据就罢，而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已经套好了圈子，要将展昊捉拿在手。
而自己，从没远离他们的谈话，但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他才恍然。
昨天展昊未归，是他谨慎，怕闻神引找不到线索和他鱼死网破，所以躲了出去，不知他躲在哪里，又怎么抓得到人？
于是昨晚，云暮来夜半出门，引得展昊的人上钩，而秦时也派了人在展府左右，一见展昊出手，必然警觉。捕蝉的螳螂被黄雀紧随，尤不自知，云暮来还故意刺激对方，让农夫将之暴露。
那暴露的人被农夫扰乱心神，将他甩脱之后，就以为自己已经脱身，急忙联系展昊。却不知，此时，真正的黄雀才出手。
他昨晚还在心中怪罪农夫，任务失败却无惭愧，原来人家竟是早已洞悉云暮来的计划，兜了一圈，只将那跟踪之人耍着玩而已。
还有中午，云暮来不知昨晚秦时是否得手，为做两手准备，故意与那门童谎言要走，门童不知轻重，或许会递信给展昊。
总而言之，无论是农夫、云暮来，还是闻神引或秦时，三方不过初初相识，半句话未多说，却能在变故之时一拍即合。莫说心智，只道心意，已经胜过多年默契。而自己……
第五忍着心头寒颤，低声应是，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云暮来瞅着他背影，疑惑道：“第五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你这样框逗他，他只羞恼没对你动手，已经算很好了。”闻神引瞧出他二人关系并不亲和，云暮来此时支走第五更是与自己有话要说，那第五也是蠢的，三言两语就被气走。
闻神引冷眼旁观，问道：“说吧，支走他要对我说什么？”云暮来将折扇插进腰带里，还是笑：“不是要跟你解释，为什么将这一切交给秦时？”
“为何？”
“闻兄以为如何？”
“不过是交付一时罢了。”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暮来大笑，“你果然从头到尾都不信我。”
他依旧在笑，眼中温度却逐渐冷淡下去。这座酒楼处在街道最繁华的地段，自窗下望，八街九陌，合家欢睦，耳边满是俗音繁繁的欢愉。今日天暗，远处有不少店铺已经点了灯笼。云暮来倚着窗，向外观望时，有片刻的恍惚。
他曾经见过世间无数苦难，唯独人，唯独人，总是欢愉。
手轻轻搭上窗棱，楼下大街，有一个小童正问父亲要来铜板，去换糖人。云暮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出口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脆弱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无人回应，云暮来一哂，“是良心。良心这种东西……碰碰就碎了，所以我从来不碰，你根本不用担心。”
他话来浅淡，眼中怠倦已经变作一种寡味的冷漠。闻神引难得一惊，皱眉道：“云来，你未免想太多，我别无他意。”
“你无他意，只是不信我。”云暮来又笑了，眉眼弯弯望去，将才的不愉半点也无。
“人与人之间交往，无须刨开胸膛给彼此观赏。我相信你，你终有一天也会信我。我等得起。但现在还是先给你解释，稍安你心。你是否仍然以为，我会让官家黄雀在后？”
云暮来敛笑，横沉的眉露出丝丝寒意，“不管你信不信，我确是没有的。这东西，官家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