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明显的碑文和堂界字样。
白莲饶有兴致地举起相机咔嚓咔嚓,边走边记录着脚下石砖上的依稀字刻。
走过一段略显空旷的石板路,再往前一拐便进入了建筑密集的民居区。
过路小巷瞬间狭窄了不少,抬头便是高高低低的黛瓦檐角掩映间的苍青色天幕,视线一低则是居民家门前悬挂的各种各样的避邪镇灾物件。
置身其中,好像就被包裹进入了南巷的水乡世界。
某户人家的门前台阶上,几位年纪略长的阿姨正坐在小板凳上洗鱼,一边用两人听不懂的方言热烈地聊着天。细长水管里的流水拂过沟壑密布的大手,流过黑色鱼鳞,最后汇于门前的水沟。
然而还是有不少水顺着石板小巷流淌着,一直蔓延到了女孩脚上穿着的白色运动鞋下方。
嗅觉捕捉到流水中淡淡的独特鱼腥味,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白莲鼻尖动了动,表情难得无措。纤细白皙的细嫩手指抓着相机背带,紧了又紧。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眼前看到的、高悬于居民家门之上的物件含义,却又觉得自己实在突兀,生怕开口都是一种冒犯。
一旁的杨绵绵见白莲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开口问道:“怎么了?”
白莲却像突然惊醒,“没事!刚刚走了会神。”
“哦,那我们要不要去问问阿姨们这些门上挂着的东西有什么含义?顺便打听一下这边的宗族的事情。”
白莲点头,“好的!”接着就和杨绵绵一起上前,心下斟酌几番,才试探着开口:“阿姨,您好!我们是来这边做考察的学生,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几位阿姨停下谈话,看向两人,目光所及是两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疑惑的眼神顿时变成热情的喜爱,开口用普通话回答道:“可以的呀,小姑娘!你们是哪里的学生呀?”
“阿姨好,我们是A大的!”杨绵绵笑得一脸乖巧。
“喔唷,A大的呀?好学校好学校,你们来这边做考察的呀?我们这好像经常有老师学生过来的,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跑过来问我们几个老太太的呀。你们想问什么呀?”听到两人是A大学生,阿姨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谢谢阿姨,我们想问一下这边人家门上挂着的这些镜子、篮子、三叉戟呀,都是做什么呀?有什么意思不?”杨绵绵趁热打铁,抛出问题。
“呀,这个……”阿姨们脸上的笑容却是变淡了几分,语气有些犹疑,“哎呀,就是辟邪用的,八卦镜!不过这都是封建迷信,就是讨个吉利,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我们不信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阿姨。”杨绵绵口里连连应着,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一旁的白莲看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开口道:“阿姨,您是本地人吗?在这住了多久了呀?”
这个问题倒不敏感。阿姨们脸上又恢复了友善的笑容,看向白莲,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文静又漂亮,乖乖巧巧的,是长辈最喜欢的小辈的模样,一接触就让阿姨们心生喜爱,而且升起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哎呀,是的呀。我们是南巷本地人,土生土长的呀。要说在这里住了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啰。唉,自从前几年我老头走掉了……”坐在最上方台阶的阿姨将手从木盆中抽出来,随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干水珠,轻轻抚了抚额角鬓发,整理整齐,慢条斯理地回忆着。
“兰姐,莫再讲这伤心事啦,你老头在梦里安安稳稳走掉的,不是喜事吗?而且你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儿子抚养长大,成家立业,现在该是享福的时候啦,你家儿子去年不是刚给你添了个囡囡吗?”坐在她下方的另一位阿姨伸过手去拍拍她的腿,提醒道。
“对呀,哎呀,我就希望我家囡囡以后可以像这个小姑娘一样的啦。芬,你家囡囡明年是不是要高考啦?也能去A大不啦?”
台阶上的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用着普通话聊了起来。从兰姐贫苦的一生,到各人各自的生活,时间跨度从饥寒交迫的童年、剧变的青年时期,到终于富足幸福的现在。
两人就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记录,不做言语。
“哎,是呀,这人呐,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小姑娘,你别见笑,我们这些乡下女人,一辈子都围着家人转,没什么见识、没什么本事,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听我们唠叨,就一下子说的多了点。给你添麻烦了,你别见怪。也不知道给你帮上忙了没有。”
兰姐的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却有着一双饱经风霜、却仍透露着柔和力量的眼睛。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莲。
“没有、没有麻烦……”白莲手指颤抖,心底掀起无限波澜,泪水已从眼角滚落。
兰姐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了一跳,心中顿时升起一片愧疚怜惜,“哎呀,小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