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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2 / 2)

收起,素手拂了拂额前散落的发丝。

那一霎女子的面容闯入岁岁眼帘,岁岁怔在原地。

太像了,她实在长得与自己太像了,亦或者说是自己像她。

尤其是那双灵动的杏眼,即使细纹爬上她的眼角,仍是风韵不减,清丽有加。

女子看见岁岁,眸中闪过惊愕,执伞的手僵了僵,说不出话来。

晏之介绍道:“这是内人张意沉。”言罢,他推了推张意沉胳膊,低声道:“意沉,快向公主见礼。”

檐上雨丝横斜,恍惚有一滴落入张意沉眼中,她目中泛起一阵湿凉,竟不知是雨还是别物。

“民妇见过殿下。”

她说着福了福身子,目光却不住地落在岁岁眉眼间,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岁岁轻声道:“夫人不必多礼。”

晏之从张意沉手里拿过伞,向岁岁道了别。

油纸伞举过头顶,张意沉不舍地回头望,晏之将她拽回来,道:“别看了,知她好便足矣。”

日暮昏黄,雨丝洋洋洒洒,带着微冷的湿意溅在裙摆边,勾起心头乱绪。

岁岁忽然叫住晏之:“晏先生——”

晏之脚步一顿,回过头:“殿下还有何事?”

她问:“晏先生这些年是如何度过那些喧嚣的烟火年夜?”

雨幕朦胧,晏之眸光一滞,复一思量,扬声答道:“一念清净,烈焰成池。”(注)

言罢,他转身消散于烟雨之中。

岁岁垂首,忽而一笑,烛台珠帘静静摇曳着,江南雨多,却温润。

阵阵雨味里,倏然有一股梨花香蹿在鼻间。

沈年拎着梨花酿从回廊后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盏白瓷杯。

他方才在廊后将岁岁与晏之的对话都听尽,看见张意沉长相时亦是一惊。

但他行到岁岁跟前时什么也没问,只是举盏问道:“喝一杯?”

岁岁道:“我不饮酒。”

沈年:“说了不算,试过才知。”

他看着岁岁接过酒盏,踌躇再三后饮了半杯下去。

瞬间岁岁皱起眉,抿着唇,喉咙里像是被烈火烫过,满嘴灼辣。

梨花酿本是淡酒,不知他在里头加了什么,竟这样烈。

沈年挑眉问道:“如何?”

岁岁把酒盏塞到他手中,摇了摇头:“太烈。”

沈年放下酒坛,转首望向帘外淡雨,说:“烈酒酿烈骨。”

雨小了一些,他抬步踏进细雨之中,雨点打湿他的衣襟,一双明眸在雨里熠熠发亮。

岁岁关心道:“小心着凉。”

沈年却道:“若连淡雨也要提防,那才叫无趣。”

顿了顿,他想起先前在廷尉府外的桥下,自己分明是想问她可愿一齐迎雪,这话如今他问不出来,到嘴边化成一句不明所以的“既无法同行,能共赏一场雨也是好的。”

岁岁却听懂了,掀开帘子朝雨里走,走出行宫,她看见数十步远有一长湖。

水天一线,离群的孤雁从湖心上掠过,落日在湖面上投下鎏金般的光影。

本是绝景,却因一点细雨而无人识赏。

湖岸边停着一叶扁舟,沈年快步走去,向船夫租了船。

那船夫接过碎银,抬眸看了眼岁岁与沈年,并非是打量的眼神,许是江南多雅士,什么怪诞之举也变得见怪不怪了。

船夫离岸时笑道:“雨里还愿赏景的人少咯!这俗世的人争相摆脱‘俗’称,到头来免得了俗的又有几个。”

天色渐晚,月色清盈。

扁舟泛至湖心中央,举目可见新月如钩。

岁岁站起身,试图将月色看得更清晰些,谁料湖中水波突然一阵晃荡,她身子蓦地失去平衡,沈年忙去扶,旋即二人齐跌坐在舟蓬边。

脚边的酒坛子被打翻,浓烈的梨花酒香沉浸在空炁里。

沈年紧紧抓着岁岁衣摆,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她微颤的眼睫。

酒太烈了,把一切浇得滚烫。

他看着岁岁澈净眼眸,一刹混沌里,突然道:“你是我品过最特别的一盏。”

竟分不出浓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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