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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舍不得上手去摸,如果糊掉了的话,可不仅会弄脏自己的手,还会弄坏那个人这千年以来为你一人的…的一份心意的吧?
老实讲你不太明白。
按理来说,文明发展的越高级就越不需要人亲自书写东西,过去的也该淘汰了吧?至少在通常的认知与平常的情况下是这样。
可祂似乎是个念旧的人,包括你所搭乘的飞船,它看起来像一辆很温馨的房车。
也包括手中的书,这书明明是一种电子设备一样的东西,可却做成了书的样子…毋庸置疑,二者的它们都有着旧时代的影子。
祂从不吝啬满足你的好奇心。
在那本书上常有许多远超时代的知识,但幸好,这些字体仅有你一人能够看见。
你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植入了一份特殊的芯片,它的作用是让你和人们直接跨越语言的障碍,用脑中的意思来直接交流。
简单理解成什么语言都能翻译的翻译器也不为过,你连很多字体都能看的懂。
——包括祂写下的字。
在这一本不大不小的书,每一个你所认识的字体拼凑在一起构成了祂口中的另一个世界…它宏伟雄壮,被祂称为你们的故乡。
…故乡吗?
在你的记忆里,无数文学所导致这个词在多数人眼中成了一个无比浪漫的词。
于祂的口中也是这样,但祂对于你们曾经所居的星球却不爱多用笔墨描述,祂告诉你,那是一个冷漠又孤绝的世界。
祂不喜欢那里,也猜你不喜欢,所以祂带你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热闹的世界。
纵使在痛苦的成长中,经历无数次离别与猜忌,但只是活在一个温暖的世界里,祂说,你也会活的快乐的、一直快乐下去。
你不懂祂的意思,祂有时会说这些话,又仓促的划掉,像是怕被你看到一样。
但祂大概猜不到吧,你总在每个中午都看着祂写下这些字,哪怕祂想起时划去,你也早就看的一清二楚,将所有都记下来。
哪怕是现在也依旧如此。
你想,祂在纸张的另一面记录下,你在纸张的这一面所看见,你们在不同的世界、同一瞬间一起看向着连同彼此的这页纸。
祂又在说了,祂告诉你自己正在航行于宇宙之间,今日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站到那个世界上,以人类的世界去看,才会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是如此的庞大。明明在宇宙之中看这个世界,它甚至于都没有自己的手掌那么大呢——祂一一写下。
你不太在意。
近大远小,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你还真不明白祂感慨这些生命又是为了什么。
本子上最后的一行字落下,当那个句号圈起时,你讲它放下了,今日份的单方面“闲聊”也戛然而止。你砖头着手于眼下的其他事情,思考着往后该如何过下去…
是休眠还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呢?
你自觉自己拥有无比漫长的生命,哪怕是放弃休眠也能活上许久,在航行抵达宇宙的另一边缘后,你也一定还会活着的。
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你将要一个人忍受无数年,连数万年都有可能的孤独。
毕竟没有人知道宇宙的边缘在哪里,你的这趟航行终究是一趟不归路,或许…某天你的生命抵达了极致的尽头,都尚未找到去往另一个宇宙的道路,一生都在这路上了。
所以,还是休眠吧。
如此想着,你思索了片刻,给飞船设置了五百年打开一次休眠仓的机制。
做好这些,你又将原本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依次打开。在你沉睡的这些年里,你的飞船会每天定时给你遥远的出发地发送信息。
这样一来…数据的收集、食物的储备,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你都不用着急了。
飞船上的一切都仅仅有条,似乎你已经无事可做,只待躺入不大不小的休眠仓,自此闭上双眼,等待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
而后,你明白当自己再次睁眼时,自己所处的仍旧是一片毫无变化的星河。
可遥远光年外的某颗星球或许还会给你发送信息,或许他们已经发生变故…但那些事情都将与你无关,你已经不属于那儿了…
从今往后,你只需要在意未来。
如此想着,你换掉了身上的工作服,转而替换成了一件舒适的衣服,躺进了休眠仓…不过你却没有那么着急的说下启动,反而是看了会空荡荡的天花板后才闭上双眼。
“启动吧。”你的声音落下,随着倒计时,休眠仓的仓门缓缓关上,灯光变暗。
这一刻,你忽然想…等到自己再次醒来时,存储在那其中的“消息”应该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吧,你可能要花很多时间去阅读。
但不要紧。
你知道,自己从来就不缺乏时间。
当其他的人还在为某些事情踌躇时,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你光是一看,就看了一片星空百年…时间似乎对你而言只是空气中逃走的小小灰尘,多到都数不清了。
这几百年也会这样吧。
你的意识在倒计时中越来越沉,休眠仓喷出的气体使你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轻柔…
某一刻,在停滞中的你感觉到自己仿佛都不在呼吸、也仿佛已经不在活着。你在梦中一点一点向上前进,乐此不疲的前进。
似乎有人在牵着你的手。
你不知道祂是谁,可你依旧在和祂一同向上走着。祂带着你,在去往某处路上就花掉了足足三百年的时间,搞得你总是心烦。
理智告诉你,就算是长生种也不该随意的扔掉自己的三百年,可心声却躁动着…
在躯体、乃至灵魂的深处中,一个轻柔的声音无数次的轻轻念叨着,无数次的悄然对你说——和祂一起走吧,一直向上去吧。
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着了道,纵使耐心一次又一次的被耗光,但还是向上着。
一摸一样的台阶你爬了快五百年,一双抓着你的手就这样带着你走了五百年…五整整年后,你才仰头看见了树上垂下的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