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季越白道。
这在桃理绿意料之内,毕竟他说自己已经烧了四五个小时。
“还是得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
“没胃口。我不想吃。你不用管我。可以忙自己的事。”
桃理绿站在原地没动,摆弄一会儿手机又收起。
季越白坐在沙发上没有玩手机,似乎在发呆神游。
大概是生病精力不济的缘故,桃理绿想。她看一眼收回目光,道:“你可以躺下,会舒服一些。你要看电影什么的吗?我把电脑拿给你。”
“你看吗?”季越白看着桃理绿问。
“我暂时不看。想看可以直接用手机。”
“哦。我不看。”他又低回脑袋,像一棵蘑菇,把自己种在了墨绿色的沙发上。
“好吧。”桃理绿道。病人似乎不怎么好伺候。看着还有几分脆弱。但身体上的病痛又不能用语言安慰好。除了让他吃药,桃理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客厅重又恢复安静。
桃理绿想想,从书架上随手抽一本书,走到L形沙发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难受的话就和我说。别忍着。隔两个小时量一次体温,看药有没有效果。”
季越白扭头看桃理绿:“麻烦你了。”
“没事。我之前也麻烦过你。”
季越白没再回话。
桃理绿开始翻书。她拿的是黑塞的《荒原狼》,书是好书,对某一类型人的心理,精神和灵魂剖析的很透彻明白。但是,它有些晦涩,需要花费些心神和脑子来读。
对于桃理绿此时的境遇来说,很不适合。
一段话,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脑子里没有接收到它想表达的任何思想。
简直是一种折磨。
终于,她合上书,站起身,走到季越白身侧:“还是躺着吧。”
季越白问:“我躺下会让你觉得舒服一些吗?”
“嗯。”桃理绿如实回答,拿走多余的抱枕,独留下一个浅黄色的让季越白枕脑袋,“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儿?”吃下药已经有十几分钟。
“感觉好了一些。”季越白说着躺下,“我可能会睡一会儿。”
“嗯。你睡吧。我就在旁边。时间到了会喊你量体温。”
“好。谢谢。”
季越白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桃理绿无声地玩着手机,外卖到时,她看看沙发,也不清楚他是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又移目看一眼窗前白布遮盖的画架,终于还是轻手轻脚下楼拿外卖去了。上来后,她看季越白一眼,动作没变,仍睡着,应该没吵醒他,便快速移开目光。
桃理绿是很能非礼勿视的一个人。不该看的,绝对不会细看。比如,季越白的睡颜。
时间差不多,桃理绿放下手机,看向沙发:“季越白。”
或许是声音有些小,不足以叫醒他,桃理绿又加了些音量。
“季越白。”
沙发上的人依旧睡颜平静,没有回应。
桃理绿起身,到沙发前,俯视季越白,有呼吸起伏,不会是烧晕过去了吧。她蹲下身体,伸出右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放到季越白的额头上,左手贴在自己额上比较。
他的温度比她要稍高一些,但没有很过分。
她把左手又移到他的肩膀,正要推晃他,看能不能把他摇醒。
季越白突然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地,清泠泠地看着她。
桃理绿被吓一跳,手猛然从他肩上移开,身体本能后移,却是撞在了后面桌子上,推动它,发出好大一道声响。
季越白从沙发上坐起身,见桃理绿往后歪倒,伸手要去扶她。
不等季越白碰到,桃理绿自己已经稳住身子站起身,右手扶着后背。
季越白收回手:“撞疼了吗?”
桌子是有些重量的玻璃长桌。幸运的是没有撞到尖锐的方角。
桃理绿轻轻揉一下后背又把手垂到身侧:“不怎么疼,一会儿就会好了。我叫不醒你,想着把你摇醒。该量体温了。”
“你的后背真没事?”季越白皱眉道,面上有些懊恼。
桃理绿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清楚他的神色针对什么,只道:“真没事。接触面积很大,又有卫衣挡着缓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重又量体温,37度3。虽然还烧着,但不及先前温度吓人了。
“你先前出了许多汗。应该需要补水。我买了西瓜。吃吗?”桃理绿问。
“谢谢。”季越白道。
“意思是要吃吗?”桃理绿不太确定地问。
“嗯。”
桃理绿切了半块西瓜,拿了一个铁勺给季越白:“勺子是备用的。我没用过。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去你那边拿你的。”
季越白道:“不用。你不吃吗?”
“我晚饭吃了很多。暂时吃不下。”
季越白专注地挖着西瓜吃。
桃理绿重又做回沙发看手机,给王博雅发的消息,那边一直没回。之前她每次发消息联系,王博雅都会很快回复。她知道自己在被她小心地照顾着。她想,临近元旦,王博雅或许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没有闲暇看手机。
她发的也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只是说去看了霍比特人2,感觉还不错,没有提到季越白丝毫。因为看顾病人的缘故,桃理绿不能静下心神做其他事情,便想着找王博雅说会儿话。
她又漫无目的地游逛各大语言类论坛,看各种问题和讨论,以期从中见识人类的多样性和可能性,好固定她在人类世界中的锚点。
桃理绿看了两年多,从网络的大海中确实吸收到一些好的东西,但网络中不怀好意的浪头也很多很高,有一段时间几乎把她打到沉底。
休学半年左右,是她自我攻击自暴自弃最严重的一个时段。那个时候她只是怀疑自己,还没进行到怀疑世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