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师问罪”的气势也矮了半截。
“那……那是我爹他跟你闹着玩的……”
按说人的目光是没有实质力量的,但卓问瑜瞧着太子听了半句解释后压得更低的眸子,却忽然觉得心慌起来,瞬间更卖力地解释,“不不不,我爹他根本就不知情,这是我不想见你!”
“哦?那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因为,因为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诗会!”
“……”
好吧,又吵回去了。
闻舒看着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卓问瑜一派天真,在在乎的人面前心直口快全无顾虑,而太子看似不近人情手段了得,却对她耐心十足,时不时还带着点恶劣的淡定。
年少相识、相知,便是这种模样吗?
不用瞻前顾后,不用煎熬纠葛,也没有什么交易契约,只需要朝着那个人在的方向追逐即可,哪怕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那她应该是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耳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独属于卫怀舟的气息自身边笼罩而来,闻舒收回目光,略微勾了一下唇,道:“没想什么,就,琢磨着你被皇后娘娘请去,究竟是要谈什么密辛。”
姗姗来迟的卫怀舟坐在闻舒的身边,一脸自然地哈哈两声,道:“哪有什么密辛?还是为了南边的水患……”他应了两句,似乎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道:“你在看太子和卓问瑜啊?”
“嗯,”闻舒偏过头看他,“不能看吗?”
这是什么不可言说不能直视的禁忌吗?
要是放在往日,卫怀舟一旦捕捉到闻舒主动飘过来的视线,必定会笑着盯回去,然后今日他的目光却有些躲闪。
他点头道:“能看,当然能看……等等,卓小姐刚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闻舒闻言回头,这才发现卓庆元也已经入席,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了来自卓大小姐乖乖坐回卓大人身边前的最后一丝视线,以及她头上被阳光映得熠熠生辉的蜻蜓金累丝步摇。
那眼里似乎含着几分怨念,几分嫉妒不甘与轻蔑,还有几分自己东西被夺走的恨意,她做得大胆,引得众人的目光不断在闻舒卫怀舟与卓问瑜之间逡巡。
但是,闻舒总觉得这一眼用力过猛,有一种突如其来又空有形式而无实质的感觉,看起来像是满天风雨欲来,崔巍群山压倒天地,但其实只是短暂的日食遮了晴空。简而言之,就是有点假。
她将目光移到卓问瑜的脸上,见那位大小姐平静的面容上带着点得意,大概是在得意自己的表演毫无痕迹,骗得自己刚来的爹爹忘了追究她和太子的事情。
闻舒挑眉一笑,心里升起几分好笑:这算怎么回事?自己不过隔岸看戏,怎么就被人当了挡箭牌了?
“算了,她就是这个脾气,看谁都这样。”卫怀舟这样安慰自己道。
闻舒听了只点点头,没说话。
卫怀舟大概是觉得无聊,拿了点桌上的果脯放在嘴里,这些甜腻粘牙的东西他素来是不爱沾的,不知现在怎么来了兴趣,细细嚼完咽下后又道:“闻舒你知道吗?今年太子与我送给皇后娘娘的生辰贺礼是一样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闻舒的那点不对劲,便又拖出那个被闻舒嫌弃的寿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在盼望着她听完能够心情好一点。
方才他被卓皇后召见后归来,一路走到闻舒身边都没引起她的注意,她看着太子与卓问瑜打闹的方向,一双眼里密布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而在那灿然笑意之下,还有旁人不可窥见的羡慕。
卫怀舟看见了。
然而就现状而言,他也只能是看见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脱开束缚,除去交易将他们二人绑在一起的无奈,无拘无束地走向对方的心……
闻舒全然不知他有如此丰富的情思,在听见卫怀舟那句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帝后对太子有生养之恩,对卫怀舟有栽培之恩,然而他俩却在寿礼上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敷衍卓皇后。如果她要是卓皇后,就把这两个“不孝子”一同扫地出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