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不对啊!还有,你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了?”
闻晏撑着下巴,无所谓地说着:“闹矛盾了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吧?我是不介意做这个先求和的人,况且,他也答应我了下次会提前告诉我,问题解决就行。”
沈成欢满脸不赞同:“你这是在纵容他,看你这么好说话,他下次就更不会在乎你的感受了。黎墨敢这么对你,无非是仗着你心软脾气好,听我的,你就该晾他个几天,让他知道知道痛。”
“我做不到。”
我怕他难过,也怕他不难过,更怕他因为我作,要和我分手。
闻晏想,她这种心态或许就叫患得患失。
是谁说,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如若果真如此,那她恐怕早已是病入膏肓。
“你,恋爱脑,挖野菜,无可救药。”
情感医生沈成欢给她下达病危诊断。
“那也没办法,”闻晏叹了口气,“毕竟,更舍不得这段感情的,一直是我啊。”
……
小丑。舔狗。冤种。
这个时代用最廉价丑陋的字眼形容她这种人。
可是珍视一段感情,主动付出,主动退让,主动修补维系的一方,真的值得耻笑吗?
……
下午,甲方没作妖,闻晏的工作开展顺遂。
下班前,她去了一趟卫生间。
经过走廊,路过的不管男女都下意识地抬头多看她两眼。这种场面闻晏习以为常。从小时候开始,哪怕她本人行事作风一贯低调,可也架不住这张脸太过招摇,总在不经意间成为焦点。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冷淡态度吓退了不少犹豫着想上来搭讪的人。她对生人熟人的态度向来两极分化。不熟的人,连好脸色都欠奉。
这也是为什么顾子忱会说她冷冰冰的。
……
水流声哗哗响起,透明清澈的水落在她指间。闻晏掬起一把,打湿整张脸,水珠顺着长长的睫羽滑下,滴落在水池中。于是水消失在水里。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闻晏抬起手,以指作梳,理顺了鸦青色的发尾。
要见黎墨,她简单整理了一下。
窗外,暮色坍塌下来,日头落了,余晖还在街巷里辗转。一盏又一盏月亮升起。路灯亮了。
【什么时候下班?】
【和平常一样。六点】
【我到楼下了】
闻晏一愣,收拾东西的动作利落起来。
【我马上下来】
【不急】
发完这条消息,黎墨收起手机。
他站在一盏路灯底下,放眼望去。
这一片很热闹,尤其是到了这个下班的点。
不远处紫薇花树上传来似有似无的蝉鸣声。或许不是蝉。夏天就要过了,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蝉了。或许是某种秋虫,凄凄切切地叫着。
黎墨一抬眼,等待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闻晏走到他身旁,亲昵地问道:“今天不加班吗?是不是等很久了?刚才看你在出神,就没喊你。”
“加班,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公司。”
闻晏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水:“会不会太麻烦了?晚饭想吃什么?”
黎墨不置可否:“你决定就好。”
“我中午和沈成欢吃的淮扬菜,今天掌勺的可能不是扬州厨子,是南京厨子,他盐放多了。”
“好吃吗?”
“还不错,就是没有上次吃那么惊艳了。办公室的周姐想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嗯,做得好。”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路灯投下光明,两条倒影重叠成一团,亲密无间地融在一起。
时间仿佛倒流。
披散的长发扎成马尾,帆布包换成双肩包,碎花裙变成短袖的初中校服。回到十四五岁,两小无猜的年纪。那个时候,他们口中聊的是学习、班级和黎阿姨做的菜。
“今天数学第二十四题的第三问你做出来没?怎么做辅助线啊?”她苦恼发问。
黎墨的脑子向来好使,她一提,题目立马出现在他头脑中。
他简洁地说:“连接AB,再过D点做平行线。”
闻晏低着脑袋,线条、图形在她脑中变换推演,她想题目想得入神,完全没注意身边的环境。
“小心。”黎墨突然伸手拽了她一把,一辆电动车横冲直撞,险险擦着两人的身体经过。少年清冽的气息近在咫尺,闻晏慢半拍回过神来,低下头,两只手牵了在一起。
黎墨的手掌宽大,能把她整只手完全包裹住,他的手温热柔软,仿佛要将她冰凉的手指捂化。
他的手很好牵。
黎墨松开了她,波澜不惊的双眸起了怒意:“走路要专心,刚才要是我没拉你,你已经被撞到了。”
“对不起……”
“牵着。”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已经完全长开,高出她半个头,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表情是冷的、语气是硬的,可他手中握着的半片衣角,却软得不可思议。
“黎墨。”闻晏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街角的紫薇花开似锦,厚重花瓣抖落了一地。这种花的花期绵长,长得过分,人们常说“花无百日红”,紫薇的花期却长达一百多天。
重重花影下,稀薄夜色中,闻晏伸出手,像某种小动物探出触须似的,动作缓慢的、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