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洋洋地靠在门边上,唇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已经盯了自己许久。
“你来做什么?”
“找你。”既然被发现了,初南便大大方方地踱进来。
不过纪延看起来并不怎么欢迎她的不请自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惜啊,却刚好有我该做的事。”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慵懒的眉眼仿若瞬间活了过来,耀眼流光在秾丽的眉色间闪过。
还没等纪延问她什么事,女人已自顾来到了PPT下,和他一同盯向照片里的老人:“纪队盯着这几张照片整整看了五分钟,想必已经看出问题来了吧?”
纪延没说话。
于是初南又继续:“五名老人相继失踪,从昨晚的情况看,最后一名失踪者郭大丁很可能是主动选择失踪的。那么,其他的四位呢?”
纪延眉心微动,看来是被初南说中了正在研究的问题。
女人无声地笑了。
她心中有些想法,自昨天调看完外婆失踪前的监控、随后又看过了丁伯的失踪现场后,那一点想法便在心底隐隐地发酵。
直到方才在门口欣赏男色的同时瞥到了照片上的老人,那些隐约的想法终于落了地——
初南拿过他手中的遥控笔,用红外线隔空点住了12号失踪的那三名老人:“李秀玉,也就是我外婆,她在失踪前回家拿了一件外套,可当时气温高达32度,从监控里可以发现,我外婆拿了外套后,鉴于天气太热并没有穿上,只是搭在手上带走。”
红外线继续移到下一名老人身上:“至于陈桂花,全市人民都知道她失踪时身穿红色短外套,据说,这是她儿子根据她房间里少掉的衣服提供的。”
“第三位失踪者张梅春春姨,‘天眼’最后一次拍到她时,她身上穿着件短夹克,”随后遥控笔再一转,初南点上了13号早上失踪的陈翠竹,“第四位失踪老人陈翠竹,13号早上穿着件黑色短外套——纪队刚刚在观察的就是这个吧?”
纪延没说话。
对,13号下午一点钟,天色骤变,乌云聚拢,本季势头最猛的一场暴雨连续下了四小时,让整座城从炎炎夏季一瞬之间入了秋。
而前面走失的四位老人,全消失在未变天之前。
就像是有所准备般,她们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从衣柜中找出了入秋的外套,或带着,或穿着,出了门。
“一个正常人,即便看过了天气预报得知明天下午会降温,也不可能在今天就把外套穿出门吧?除非她知道,在明天降温前她都不会有机会回家添上这一件外套。所以纪队,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几位老人在穿着外套出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会失踪。”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纪延没说话,只是看着PPT屏幕上的几位老人,英俊的脸上波澜不兴。
初南:“嗯?”
纪延终于点头:“嗯。”
其实这就是他刚刚观察得到的结论。
“不过看纪队的样子,似乎还有疑问?”
到底不是初相识,初南看他这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心里还有其他考量:“不介意的话请领导说说?属下愿意为领导分忧。”
纪延:“……”
初南:“领导?”
“谁是你领导?”纪延没好气。
初南轻轻笑了下,也不急着再开口了。反正案子堵在死路上,该头疼的人又不是她。
果然,没多久还是纪延先开了口:“郝美人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找到了几枚风湿片,风湿片上只有郭大丁的指纹,所以从目前的物证看来,郭大丁很可能出现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
所有老人都仿佛有所准备般地穿了长外套出门,可如果他们是各自主动失踪的,且在离开时彼此之间并没受到什么胁迫或帮助,那在陈翠竹的失踪现场,为什么又会留下只有郭大丁指纹的风湿膏?
仿佛那跛脚老太婆就是郭大丁带走的似的——说不通。
“来吧,现场模拟下,假如我是陈翠竹。”
纪延微微眯起眼,没什么表情地睨着她。
“怎么?不想破案了?”初南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从前两个人也是这样,面对着难题时,总是她来一句“来吧,现场模拟下”,然后他们就一个代入甲,一个代入乙,一番深入索探抽丝剥茧后,多多少少总能得出点东西。
可如今,时过境也迁……
“怎么,纪队还以为我来这做什么呢?你想快点破案,我想快点找回我外婆,可在某些关键点上,纪队难不成还指望着你们队里那些可爱的小朋友能跟我似的,配合着纪队做现场模拟呢?”
她将遥控笔往讲台上一扔,不再废话了,率先进入了状态:“假如我是陈翠竹,13号早上,因为知道今天要下雨、要降温,所以我一大早就穿上了外套。而身为一名害了十几二十年风湿病的老跛子,如果想‘主动失踪’,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纪延的肢体有些僵硬,是那种心中有抵触、却被人硬拽着往前面走的僵硬。
他伸手抹了把脸,把所有杂念全抹到了脑后,也不拖泥带水了,迅速跟上初南的思路:“拐杖,以防要走远路;风湿膏,接下去几天都需要用到——不对,你的拐杖还放在家里!”
想到昨晚在陈翠竹家看到的拐杖,纪延突然又想到:“所以事实上,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不需要走远路,所以才将拐杖留在家?”
初南点点头,觉得这个逻辑完全说得通:“可现在的事实是,警方已经将整个郭家村都翻遍了,也没查出‘我’的半个影子,所以……”
纪延:“所以,‘你’虽然不需要走远路,可你也切切实实不在郭家村了,你已经离开郭家村,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初南:“虽然我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地方不需要我走着去。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有人会来接你!”
“会有人来接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