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奇怪声音的时候,赵瑶正在收缴最后的山匪。
满地凌乱的兵器,四十多个山匪被押着趴在地上,身后挤挤攘攘的站着一百来号年轻男女,瑟瑟发抖的挤在一处,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
赵瑶坐在最前方的石凳上,两腿交叉着悠闲的放在石桌上,黑巾覆面,露出清凌凌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趴着的山匪头子。
“三十箱珠宝,几万两黄金,堆了一屋子的白银,短短半年时间,肖老大,你能耐呀。”赵瑶看着手下人呈上来的单子,慢悠悠的念给底下的山匪头子听。
趴在最前面的肖老大身子一颤,他被打折了一条腿,身子被押着趴在地上动不了,头不住的一上一下磕在地上,痛哭流涕:“姑奶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些东西,您看上什么随便拿。不不,都是您的,都是您的!”
说话间,肖老大的脸在日光下显露无疑。满脸狰狞的横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嘴角,平素看一眼就让人心颤的脸此刻写满恐惧和卑微,看的身后被他囚禁半年多的一百多名百姓心中畅快不已。
“别乱认亲,我家可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赵瑶轻啧一声,从石凳上起身走到肖老大身前,蹲下身,向后拽着肖老大的头发,迫他仰头看向自己,手一下一下拍在肖老大脸上:“自己做的孽自己偿,你杀的那么多人,伤害的那么多家庭,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说罢起身,看着后面一百多名人,声音郎朗:“官兵两刻钟后到。所有的财物都在隔壁房间堆放,去拿走自己该得的,就可以下山归家了。”
“当然,在这两刻钟内如果想找他们报仇出气的,我也不拦着,别出人命就好。毕竟为了他们手上沾血不值得,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处斩时前去观看,也算一慰心中郁气。”
他们脚边,早有几十根棍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供他们使用。
一百多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寂静中,一个愤恨的男声痛嚎出声:“杀我全家一个未留,狗贼,我苟延残喘到今天就是为了杀你狗命!”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越来越多的人愤恨着拿起棍子冲上前。有的慢的没有抢到棍子,就用拳头一拳一拳砸到那些山匪身上,混合着喊声和哭声,听的人心中悲愤不已。
其中一个女子正要挥着棍子砸向山匪的头,被赵瑶的人拦住,示意不可伤其性命。女子踉跄着从人群中跑出,扑通一声跪到赵瑶身前,拽着赵瑶的衣衫下摆哭嚎不已:“恩人,恩人我求求您,让我杀了他。他杀了我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孩子,我委身到今日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我就去陪我的父母孩子,您的恩德我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于您。”
一个第一次跟着赵瑶来清缴山匪的士兵见状红了眼,他看了眼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女子,偏头低声看向身边同伴:“为何...”
他当然知道律法之下无人可擅伤旁人性命,可这女子的神情太过悲恸,亲眼看着仇人在眼前却不能亲手报仇,即使旁观也不免生出一丝悲悯。
“因为无人可践踏律法,也因为...”旁边的士兵小心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痛楚的女子,声音小小:“一旦世上唯一的心愿了结,人的那一口气散了,就很容易不想活了。”
“但是如果让他们撑到亲眼看着朝廷处斩这些仇人,经过那么一段时间,他们生存的意愿就会强烈很多。”
与此同时,赵瑶蹲下身,轻轻扶起女子的身体,看向她悲痛到近乎涣散的眼神:“为何要等来世?”
“什么?”女子一时没明白,神情愣愣的反问。
“为什么要去陪你的父母孩子,为什么要等来世才报恩?”赵瑶耐心的再次问道。
“因为...这辈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女子惨淡的看向赵瑶:“我的家人都被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早就因为其他女人而厌弃了我,我又在这土匪窝中失了身子,更没有脸面回去找他,还留在这世上做什么呢?”
“我活不下去的。所以恩人,求您了了我的心愿,杀了他,我在这世上就再无任何牵挂了。来世...”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瑶的动作打断,她手中握着一张画纸,轻轻递到女子眼前。
“没有什么活不下去的。”赵瑶声音淡淡,眼神却坚定:“这世间的路千万条,总有一条你能走下去。”
“可我一个女子,又失了清白...”
“女子怎样,失身又怎样?”赵瑶再次将手中画纸将其递了递,女子口中天大的事在她说来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去隔壁拿你该得的钱财,等着朝廷为你报仇。等到朝廷处斩了他们,若你真的还觉得无路可走,可按着这张图纸上画的,去沂壶县的女堂。那里会告诉你,无论男女,都会有路可走。”
赵瑶将女子从地上扶起,对比面对肖老大的狠厉,动作几乎称的上轻柔。她将那张纸塞到女子手中,看向她的眼睛:“我不需要你报恩,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你的父母和孩子,也一定希望你能在这个世上,活出你自己的样子。”
“我自己的样子,我...我能有什么样子。”话虽这样说,女子却下意识握住了手中的画纸,怔怔转身,被早已等在一旁的人领着,温声引导着去隔壁领取钱财。
“她会去吗?”刚才的那名士兵下意识问出声。
“希望她会去。”他旁边的士兵轻叹着看向女子的背影。
“小姐,官兵已经到山脚,再有半刻钟就上来了。”墨雨一身黑衣走到赵瑶身边,低声禀告。
“我们走。”赵瑶看着倒在地上不住□□的山匪,以及领到钱财准备下山的百姓,点点头,手一挥招呼自己的人要走。
“恩人!”刚才那名女子又冲过来,手中握着领到的财物,急切的看向赵瑶:“不知恩人是否方便告知您的名讳。”
她这话一出,正要下山的其他人也一同齐刷刷看过来。他们被困在这土匪窝中近半年,今天突然被解救,可是这群人全都一身黑衣,黑巾覆面,连样貌都看不全,日后连道谢都不知道要找谁去道谢。
赵瑶轻笑一声,带着手下转身,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踏着日光,她的声音清朗:“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