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一劳动节快到了,青藏高原也进入了一年间最好的季节,气候不冷不热,又尚未进入雨季,空气中洒满了太阳的味道。依念的身体还在逐渐适应中,高原反应还是存在,好在并不重,是能够承受的范围。
节前阚江川和刘烁换了个夜班,抽时间带依念去了兵站南面的温泉,依念到黑河半个月了,一直是在水房打水回自己房间里擦洗的,眼看要过节了,阚江川还是决定带依念去温泉洗一次澡。
阚江川带着依念出了兵站大门向南走,依念仰头看看天空,不禁叹道:“这里的阳光真好,昨天早上我把被褥拆洗了,还以为要一天才能干呢,我都做好了挑灯夜战做被的准备,结果被套晾在外面两个小时就干透了,下午就做上了。”
“这是你的一大发现是吧,在这高原上气候特别干燥,空气中缺乏水分,衣服晾出去一两个小时就干,就算冬天也一样,摸着冻的硬邦邦的,拿到屋里也是干的。”
“嗯,这点倒是不错。”
夫妻二人说着话已经过了车场,对面是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桥,阚江川扫了一眼四周,见附近没什么人,便习惯性地牵起依念的手,上了桥阚江川将依念拉到自己右侧,像护小鸡一样护着她。过了桥右侧是一座草坝,左侧二十米开外是一片荒芜的坟地,过了这片坟地才是温泉浴池,阚江川怕依念害怕,一直没有带她来。刚才上了桥他便将依念拢到自己的右侧,尽量用身体遮挡着依念的视线。
眼前这座温泉浴池是去年新翻修的,有三四间平房那么大,其中一间房子里有一个大池子,是专门蓄着从温泉放出的水,经过一两天的散热再通过一条管道放到隔壁洗浴间的池子里。浴池中间用一块通顶的木板隔开,分成男女两间。
浴池的票价很便宜,两个人花了四毛钱。阚江川指了指对面的门:“那边是女浴池,我洗完就在这里等你。”
“好。”
依念推门进入狭小的更衣室,没有内/地澡堂里一排排的更衣箱,只有两条用长木板钉成的长椅子,上面堆着几堆衣服,依念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报纸铺在一处比较大的空位置上,将脱下的衣服放到上面。推开门进入浴池,十几平米的空间被巨大的水泥池子占满了。
依念踩着台阶下到池子里,腿一触到池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这温泉水还是很热的,等适应了水的温度才慢慢地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这个时间段浴池里没有几个人,一个年轻女子见依念进来,非常好奇地打量着她,从脸面上看得出这是一位藏族女子,应该是参加了工作的吧,依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想躲得远一点,没想到对方竟然趟水走了过来,主动和依念搭着话:“你是刚到黑河的吗?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张口竟是带着浓郁民族口音的普通话。
依念礼貌地点点头:“对,我是来探亲的军人家属,刚到没几天。”
“你是兵站那边的家属吗?”
依念点点头“嗯”了声。
“怪不得没见过,你长得好看,皮肤这么白,不像我们,天天在这里吹,皮肤很干。”说着还搓了把自己的脸。
依念面对这种天生的自来熟还真有些不太适应,遂客气地笑笑:“你的皮肤也不错的......”
没想到对方竟不赞同地摇摇头,“不好、不好。”
依念有些无奈,看来跟直性子的藏族同胞说话还不能太委婉了。
这位藏族女子似乎对依念颇有好感,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阚江川在仅一层木板之隔的男浴池里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自家媳妇在这里洗个澡还能碰上这么个爱说话的。
须臾,藏族女子又开口了:“你会跳舞吗?”
依念顿了一下,似乎在猜这句问话的用意,“我是说,明天“五一”,镇上有舞会,你要是会跳舞可以去参加,舞会上女同志少少的......”
依念听明白了,这是想拉她去参加舞会呀,不禁暗暗失笑道:“我跳的也不太好。”
对面的藏族女子眼睛一亮,绽开笑脸道:“没关系,会跳就好,你们汉族女同志会跳舞的太少了,都没有几个来的。”
依念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问了一句:“不是说有个叫王昭君还是什么的跳舞跳得好吗?”
没想到对面的藏族女子连连摇头道:“你说的是王香君,她不好,我们都不喜欢她。”
依念将已经到嘴边的“为什么?”几个字硬给咽了回去,不喜欢人有很多种理由,自己没必要去探究别人的想法,想知道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藏族女子倒是挺直率,蹙起眉道;“她太......,怎么说,太爱出风头了,还看不起别人。”说着又摇摇头:“她不好。”
依念终于听明白了,这是犯众怒了,连藏族同胞都嫌弃她。
对参加舞会的事依念没有表态,这要看阚江川有没有时间,自己说了不算。
过了一会儿阚江川听到木板对面声音再起:“你洗完啦?”
“嗯,洗完了。”这是依念的声音。
阚江川转过身出了池子,其实他已经洗完一会儿了,为了等依念,才在里面多泡了会儿,这不隔音的木板墙将对面说的话一句不剩地灌进耳朵里。
依念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阚江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浴池里也不隔音啊,对面说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依念故意撇撇嘴:“我们那边说话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一句没落。”
依念:“......”
阚江川伸手拿过依念手里的网兜,将人带进对面的小屋,依念伸头看了一下里面,这个房间也有一个小的蓄水池,都是从温泉引过来的水,水池边的水泥台上放着几个洗脸盆,几个刚洗完澡的人正在池边洗着衣服。“这屋是洗衣服的,换下来的衣服都可以在这里洗,然后带回去晾。”阚江川拍了下脑门:“坏了,忘带盆了......”
依念拉了他一把道:“我回去洗就行。”
夫妻二人沿原路返回,这回阚江川将依念拉到自己的左侧。
依念乖巧地任他揽着肩膀向前走,也没出声,两个人很快穿过草坝回到兵站,阚江川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