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档子事,大爷那边肯定贴不上了,倒不妨帮四爷笼络过来。
梁昭音想了一会,扑哧一笑,朝岳筝道:“四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房里竟连个丫鬟也没有。依我看,鼓袖就不错。”
邢兰云的脸忽地发起烫,可瞧着梁昭音面不改色的样子,只好佯装淡定,“我用不惯丫鬟。莲蓬就很好。”
屋角的莲蓬听完,赶忙摆摆手,“我不好我不好。爷,您说话归说话,可别编排我。叫老爷知道,还以为是我妨您娶妻了呢!”
梁昭音被他逗笑了。
岳筝也跟着勉强一笑,“行了,别逗乐子了,救人要紧。”
梁昭音恢复严肃,同莲蓬去取长袍和灯笼。
回来送走邢兰云,岳筝伸手朝梁昭音眉心狠狠点了一下,“你这丫头才多大,竟知道关心起四爷了。”
梁昭音呵呵装傻道:“我这是替姨娘着想呢。鼓袖得罪了大爷那边,往后姨娘可护不住了。送去四爷那儿,能留在清秀居不说,还白送了一个人情。”
岳筝听着那话蹙了蹙眉。
前世这时候梁昭音和岳筝还不算相熟,只是借着鼓袖的关系,梁昭音常来清秀居,二人见过几面而已。
如今梁昭音这般向着岳筝说话,反叫她不适应。
这边邢兰云匆匆赶往团绣居,脸色越来越沉,步子也越迈越快,吓得莲蓬一边跟一边劝,生怕将他这身子骨累散架了。
但邢兰云不听劝。
莲蓬自然看出他是生了气,也自然知道这气打梁昭音来。
若单是梁昭音将救鼓袖的事推给四爷就罢了,偏是当着岳姨娘的面。邢兰云若还推脱,反而得罪了姨娘。
可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插手团绣居那边的事。
他这身病骨,邢宅人人都道是意外。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日上山遇害等待救援的片刻工夫,大爷手下的和顺朝害他的马夫手里塞了一笔钱。
经此一难,邢兰云也想通了。
什么绣铺生意,什么家业兴衰,都比不过有命活着。
那之后他便将手上势头正好的生意拱手让给了邢寒。
整日吊儿郎当的邢寒没两年就将生意败光了,如今铺子虽还留着却也是入不敷出,只消大爷一句话,就能端掉家底。
可邢兰云知道他这位大哥,打死都不会松这个口。
虽同为邢家绣铺,但总要分个好坏。若没这几间烂摊子衬着,老爷又怎会次次都夸大爷那头的好呢?
想到此,邢兰云长舒了一口气。
“爷,听声音是那头。”莲蓬指着后花园一处隐蔽的假山后,上前扶住邢兰云,又道:“慢点。”
邢兰云拢了拢衣袍,循声过去。
此刻夜色已深,老爷早回房休息,只剩管家邱诚和一众小厮在打人。
躺在木板上的鼓袖此刻气息奄奄,瞧见邢兰云,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发苍苍的邱诚佝偻着背过来,朝邢兰云见礼道:“这么晚了,四爷怎么过来了?”
“这儿声音太吵,我睡不着,来瞧瞧。”邢兰云道。
邱诚一边引着邢兰云往回走,一边道:“实在对不住四爷,老爷吩咐,这小蹄子得打上一晚。明早若还有口气,就发卖了。”
邢兰云双眉微蹙,“大哥怎么说?”
“问过大爷了,也是这个意思。小蹄子想鲤鱼跃龙门,也不瞧瞧邢家是个什么地方。”邱诚勾勾嘴角,侧头望了鼓袖一眼。
邢兰云点点头,“既然大哥和父亲留她无用,倒不如留到我屋里得了。”
“这……四爷您不是在说玩笑吧?”邱诚一边惊讶于邢兰云的开窍,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早在邢兰云生母二太太在世时,就总同老爷提给四爷娶妻的事。但邢兰云自己不愿意。后来二太太松了口,不愿娶妻,好歹收个通房丫头。
邢兰云身体不好已是外头人尽皆知的事,房里再没几个丫头,更会叫人误会,以后娶妻也困难。
可平素看着温和守礼的邢兰云,偏在这件事上执拗得不行。
不行便是不行。
他这身体,大夫都说不清还能活多久,何必再连累世间无辜女子。
这一耽误就是五六年,如今邢兰云已二十有五。
老爷前阵子还着急这事,没想到今日邢兰云便松了口。
邱诚喜出望外,连忙叫那群小厮别打了,先叫四爷带回去。
次日一早他去延寿居报信,邢苗硕听罢也吃了一惊,正要往清秀居去问问,就见邢兰云站在延寿居的院里。
邢兰云体弱,平日是不必来问安的。今日却别其他兄弟姐妹来得都早。
邱诚急忙将人迎进去,备了手炉和热茶来,又听邢苗硕的吩咐,叫厨房将四爷爱吃的瘦肉羹端一份过来。
爷俩难得在一块用一顿饭。
邢兰云酝酿了许久,终于放下筷子,郑重地道:“父亲,昨日我私心救下鼓袖,莽撞了。先给您赔罪。”
“不必。”邢苗硕扶住他行礼的手,清清嗓子,语重心长道:“爹爹只是有些担心你。虽说你肯在房里留个丫鬟是好事。可鼓袖那丫头心思不正,你可不要被她蒙骗了。”
邢兰云浅笑,“父亲放心,我并非钟意鼓袖才要救她。昨夜若非这样说,邱叔和父亲又怎会放人呢?今日来就是同您解释的。”
邢苗硕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他虽知道这个儿子自幼聪慧,却不曾想这聪慧还能用在歪门上。
“父亲,”邢兰云微微颔首,又道:“这宅子里已死过很多人了。能少死一个便少一个吧。就当为我的病积福。”
他说着咳起来,苍白如玉的双颊呛得通红。
邢苗硕心软了,偏头望着院子里井然有序的模样,长叹一声,朝邢兰云挥了挥手。
邱诚会意,过来道:“四爷,莫再说了,身子要紧,回吧。”
邢兰云起身行了礼,被莲蓬搀着出了延寿居。
邢苗硕就在窗边,望着邢兰云颀长的背影,微眯的双目中疑惑渐浓。肥厚的右手上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