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眼睛睁不开,意识先明了。我尽力去睁眼,想要抬手摸到些什么,却只能动了动手指,但是很幸运地被发现了。
我听见宋及行的声音高喊医生过来。
我能感受到眼角流下的泪,温热,打湿了枕头,发出了散开的声音。
我仍旧记得那个黑夜,那个女生被扯着头发,刀光明晃晃,我慌乱着打了报警电话,接着我听见那个女生在哭,然后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这条错纵交织的小巷子,没有人来,我大概是唯一一个路过这里的,我听见那个女生在喊救命。
我顾不上多想,捡了一块砖头就扔了过去,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那男的手一松,女生跑了出来。
我拉着那个女生,推着她先走,让她快跑。
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刀就刺入了我的肩膀,疼得我几乎要失声尖叫,可是我忍住了,推了一把女生,我想要拖住那个男人。
他拔出了刀,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感觉仿佛失去了力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她跑了,他在追,没有人在意我。我躺在地上,听见血流的声音,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无穷无尽的恐惧包围着我。
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奇怪,我完全想不起来梦里的一切。
也许是很难过的梦,因为我好像哭了。
那么痛苦的一夜,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可是如今我醒过来了,也许是爸爸妈妈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
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宋及行在抹眼泪——我的哥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他在抹眼泪。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很想开口安慰他,可是我却说不出话,然后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的父母早年在车祸中双亡,是姑姑和姑父坚持要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一点委屈也没有受过,从姑姑姑父到哥哥宋及行,每个人都很爱很爱我。
也许我不该让他们担心,可是我却无法做到对求救视而不见。
我自责,因为我让他们难过了。
后来的我慢慢恢复了起来,偶尔我也能看见姑姑和姑父偷偷抹眼泪,我假装没看见,但其实夜晚我会自己偷偷难受。
那个女生也来看我了,她哭的很伤心,说对不起我,我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之中有一个安全就很好。
杨浩杰和林悦余也来看我了,他们是我在五中最好的朋友。
杨浩杰说着安慰我的话,自己一副很宽心的模样,可是我明明看见他出门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他还给我带了他画的画,画上面是我们班每个人的Q版模样,背面还有每个人的祝福。
林悦余抱着我哭了很久,最后反而变成了我安慰她,她说她差点就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她说起来一件奇怪的事,之前病情中午好转的时候她也被允许来看我,可她见到我的时候却分明看到了我眼角干涸的泪痕。
宋及行没说什么,经常推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没有人提我的病情,似乎是什么禁忌。
“医生说过段时间会恢复的,然后就可以自己走了,嫣嫣,以后太晚了喊哥哥去接你,知道了吗?”
我应好。
宋及行推着我,从我常走的那条天桥上走过,这个天桥我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都会路过这里。
有个男生坐在一侧,正在拨弄着吉他,面前有个装吉他的袋子,里面零零散散丢着一些零钱。
他抬头,我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对视上,不可避免地,我的心跳漏了几拍。
他长得很好看,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轻笑了一下。
“哥哥,等一下。”我喊住了宋及行。
男生换了调子,弹起了另一个伴奏,轻柔的歌声传来,那么的耳熟,可我却想不起来。
一曲唱完,男生抬头看我,我笑了笑:“你唱的好好听,这是什么歌?”
“我自己写的。”男生回了一句,不再看我,继续低头拨弄他的琴弦。
“我们走吧?”宋及行问我。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舍不得——他的歌真的很好听,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他的眉眼好看的生出了几分熟悉,明明只有刚刚那短短几分钟的对视,却是那么深刻,总是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眉眼。
醒来以后,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我翻开过我的日记本,里面的日记断断续续,却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可是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我却发现有一行字——“能否把你比做夏日璀璨?你却比夏季更可爱温存。”
张扬的字体,却又带着几分陌生。
这不是我的字,我并不认识这个字体。
过了很久,我又重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同学们对我都很好,大家知道我没有跟上课,把他们的笔记给我,还给我讲题。
老师征求了大家的同意后也放慢了讲课速度,让我不至于跟不上。
我看见姑姑姑父把警方给我的奖状锦旗全都塞进了最高的柜子里,我明白,他们不会把这样的东西贴出来,在担心我永远醒不过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每个人都期望我没有走过那条巷子,没有救过那个女生。
他们是自私的,我理解他们,爱本身就不是用道德来衡量的东西。
后来我没有再在天桥上见过那个男生,他的歌和他都从此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试着还原曲调,可是却做不到。
我努力跟上进度,每天都会学到很晚,有时候累了会抱着日记本看那句话。
可是我依旧没有想起来那是谁写的。
某天回到家,我发现窗户开着,窗台上放着一朵玫瑰,我拿起来,发现是假的,但是艳丽又漂亮。
我把它插在了笔筒里。
现在它也是我的一个未解之谜。
高考前夕,我去某个省份据说很灵的寺庙求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