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然出现的时候拿着碘酒创可贴,还打着一把伞,然后把伞塞进了我手里:“拿好,我帮你擦擦伤口。”
她踮着脚,似乎不太方便,于是皱起了眉:“你往下一点呀,这样我很累的。”
于是我认命弯腰,宋嫣然却不打算放过我,依旧絮絮叨叨:“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怎么头上都是血就在外面乱跑,下这么大雨,多危险呀……”
哪有多大,毛毛小雨而已。
随着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打在我脸上,莫名的,感觉有些痒。
没有人会管我这种事,宋嫣然是第一个,我一直觉得像宋嫣然这样穿着校服的乖乖女是不会靠近我这样的人的。
但是宋嫣然会,所以我问了。
“为什么不会靠近你?”宋嫣然眨了眨眼,然后笑了,“是不是因为你不爱笑?”
真是蠢得要死。
“因为我长得像坏人。”
“不会的,你唱歌那么好听,肯定是好人。”然后她又盯着我看半天,“而且你长得挺好看的,不像坏人。”
真傻。
可是我每天依旧会去天桥上等她放学,偶尔宋嫣然会带雪糕给我,然后我吃着雪糕,她抱着吉他,弹着乱七八糟的调子。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宋嫣然这种看起来就不会与我有交集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交换真心。
或许她身上有一种魔力,一种让我忍不住靠近的魔力。
每天她都会坐在我旁边,等到她哥哥从天桥路过,然后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她会很高兴地和我挥手,跟我说再见。
再见。
我也这么轻声念着,我也这么期待着,期待着明天再次见到她。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一个周日,一般周日她都会在家写题,我一如既往地坐在天桥上弹着我写的那些歌。
可是今天,她抱着一束很大的白玫瑰跑来过来,她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条白裙子,明媚又美好。
“宋应,今天我要去看我爸爸妈妈了。”
“好,那你帮我向他们问好。”
然后她就笑了:“好啊。那我下午来找你好不好?你在这里等我。”
“好。”
宋嫣然的嘴角永远上扬,即使眼神悲伤迷离,嘴角却噙着笑,我对着她,永远说不出拒绝的言语。
我在那里待了很久,也可能没多久,因为所有等待的时光都是那么的短暂,我永远期待着每一次的再见。
宋嫣然过来的时候依旧穿着那身白裙子,可她却没笑。
她在哭。
这是我人生中曾无数次经历过的时刻——手足无措,妞妞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妈妈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摔在我身上的时候,外婆抓着我的手咽气的时候……如海浪,吞没我。
我感到茫然、紧张,手心里开始渗出汗液,嘴唇似在发抖……
下一秒,宋嫣然抱住了我。
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恐怖的回忆,没有紧张的情绪,似春风化雨,融化了雪景,鼻尖只能嗅到发梢上的花香,让我整个人融化在了春雨中。
“宋应,给我唱歌。”宋嫣然放开了我,我看着她,一滴泪从眼中落下,划过脸颊。
她很少用命令句式和我说话,可我却不觉得有特别的情绪,只是柔声道好,问她想听什么。
“小星星,我想听小星星。”宋嫣然目光飘向远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喃喃自语道,“我妈妈以前就爱给我唱小星星。”
我妈不会给我唱,但是她会给妞妞唱,我是外婆带大的,所以我学会的第一首歌是《外婆的澎湖湾》。
外婆总是摸着我的头:“应应,不要怪你妈妈,也不要恨你爸爸,你妈妈生病了。”
“什么病?”
那时的我还会这么问,外婆就会笑着,不再回答,然后给我唱那首歌。
后来我不会问了,因为我回到了妈妈身边,她每天的日常就是砸东西,砸完就开始哭,然后抱着我。
妞妞出生后她才变得正常,像所有人的妈妈一样,偶尔也会抱着妞妞让我看,告诉我那是我的妹妹。
妞妞死了,我的妈妈也死了。
玫瑰凋零了,不会再开了。
然后是宋嫣然来了,于是便有了我。
其实那天在天桥,我想要跳下去,失去了妞妞,失去了爱的能力。我想要掐断那朵假玫瑰——宋嫣然出现了,她说你的玫瑰好漂亮,然后给了我一颗糖。
是恋恋不舍,让我念念不忘。
也许是我太沉默,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慌乱无措,也许是我刚刚的歌太难听,总而言之,意外地,宋嫣然就那么突然地笑了,眼泪和笑容一起落在我的眼里。
“宋应,我喜欢你。”
她伸出手,抱住了我:“求你,别离开我。”
我第一次感觉惭愧,宋嫣然是明媚的阳光,却照着阴暗的角落——我多么希望我像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上着学,有着完整的家庭,起码让我配得上她。
听完我说的她又勾起了嘴角,然后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宋应,你很好。”
然后她做了一个比喻:“你就像四月的风。”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我并没有注意过四月的风是什么样的。
“没事,明年四月我带你去海边。”
我是那么的期待着,期待着四月的到来。
可是后来宋嫣然闭上了眼,再也没醒来——我熬过了一个四月、五月……时光如大海般无穷无尽,窒息感将我淹没。
我曾去过宋嫣然的家里,她拉着我跟她姑姑姑父介绍:“这是宋应。”
我用最礼貌的言语同他们打招呼,紧张地绷直了身体,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的姑姑姑父笑得很温柔,非常热情的给我拿牛奶和零食,然后宋嫣然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间,给我看她写的日记本。
我犹豫着。
她却说没关系,这本日记是写我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