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也许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尊心这个东西的存在。
转眼就到了高中,要是问他到了高中有什么愿望,他可能会说:合群。
从小到大,他总是不合群的那个。
幼儿园没有零食跟大家分享。
小学家里电视只有一个台,没看过七巧板,没看过葫芦娃,没看过奥特曼。
初中时没听过大家都传唱的歌,因为老土不懂名牌,班级里的男生最喜欢把新买的衣服和鞋子展示在他面前,然后让他猜多少钱,“盛寻猜价格”似乎成了全班男生的消遣,他们总会在他被迫胡说价格后哄堂大笑,然后对着盛寻认真说,
“我这衣服买你这30块钱板鞋能买20双。”
他便笑笑,不自在地收回了脚,这板鞋是盛庭竹穿小了给他的。初中升学那年,盛庭竹父母去外省工作了,把盛庭竹留在爷爷奶奶家照看,工资上去了独生子的待遇自然也好了,没有大人看管,大方的堂哥衣服鞋子穿小了就会给他,这让盛寻简直是喘了一大口气。
他至少有衣服能换着穿了。
上了高中,他发现盛庭竹是体育特长生,很多课都是不上直接在操场上训练的,军训时他观察了好几天,堂哥也不合群,但他们是不一样的。
盛庭竹的不合群是因为跟同学不在一个层次,换句话说,是他鹤立鸡群,压根不准备跟班级的同学交朋友。
而他一直以来的不合群,都是因为他被瞧不起,被戏弄,被蔑视,是班级底层所以才不合群。
到了高中,他依旧希望能融入到普通同学的世界里。
他的自行车缓缓停下来,然后瞧着花坛边出神,最终还是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捡起那个还剩一半水的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倒进花坛里,空瓶塞进车前框继续往家里骑。
这破旧的居民楼在九月初的正午沉睡着,蝉鸣声扰人,细小灰尘轻轻漂浮在空气里。
家里静悄悄的,盛立业和牛翠花中午在厂里的食堂吃,现在纺织厂效益不好,不只是幼儿园停了,就连职工的食堂也改为只供应午饭。
果不其然,厨房里什么现成的饭也没有,翻开灶台下的菜篮子,就随手拿出一颗土豆,切丝扔进锅里炒熟,动作利落地刷完锅以后加了水,随便扔进去两把挂面,午饭就算糊弄好了。
他随手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在新闻30分的严肃背景里,根本不看碗里的面条,快速扒拉进嘴里,根本分不清是吃面还是喝面。
等刷完了碗,提前焖好晚上三个人的饭,时间才刚刚12点20分。
新闻未停,语调平板的播报声使他困倦,睡意袭来的时候,盛寻突然就回忆起今天早晨在走廊里见到余照的那一刻。
她睁圆了的眼睛里神情他有点看不懂,颇有点谴责的意味。
可是无比澄澈。
他只睡了十五分钟。
又花了同样的时间骑车回了学校,昌平街离学校不近,骑自行车来回的话,要花上半个小时。
他在等绿灯的时候,摸摸自己兜里刚刚卖废品的八块零钱,阳台角落里被他放了一个编织袋,快满了就提出去卖给小区废品收购站的爷爷,那个爷爷每次都给他凑个整,特别和善。
这也是他除了菜钱里剩下的零头外,唯一能给自己攒到零花钱的方式了。
根本舍不得花。
下午第一节,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是个多愁善感的中年男人,伴随着他轻柔的讲课语气,班级里好多同学都困倦地低下了头。
他的位置就在余照的右后方,能看到余照一点点侧脸,她也眼睛越来越黏,然后脸对着教材打瞌睡。
语文老师讲着讲着,哀怨地看向每一个或低着头或直接趴桌子的同学,视线扫过余照,顾江帆伸出自己的笔,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猛地坐直,头上的丸子头都跟着激灵了一下。
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把书翻了页。
没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再次低了下去,顾江帆又戳了她一下。
她这次惊醒就用胳膊撑住头,瞪大眼睛去看教材,她好像毛绒绒的,丸子头的碎发在空中凌乱,额头边还有细碎的绒毛,就连睫毛都是浓密如帘,侧脸看,脸颊肉都很柔软。
盛寻觉得心里一痒,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痒得他咬紧自己的嘴唇,收回了视线。
语文老师眼神哀怨地讲,“同学们中午一定要午睡呀,午睡的作用很大的,我看咱们班有同学困得都开始摇摇晃晃了。”
这种痒在下课后上完厕所回来时,达到了顶峰。
他在后门跟余照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余照下巴磕在了他肩膀上,本来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一脸痛苦地捂着下巴往后仰头,差点没站住。
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余照的胳膊,隔着校服托着她胳膊肘等她站稳。
是不是要道歉,中午想了好久都没想好说什么,现在这种突发状况,他更纠结了。
但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
余照已经无事发生一样,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就那么与他擦肩而过了。
那一瞬间,余照身上浓郁的幽幽香味儿直接就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很奇异的香味儿,他形容不出来具体属于什么。
但那一瞬间,他联想到了小巧精致的金色桂花,在月色里散发出浓郁幽香。
盛寻心里泛酸,扶过余照胳膊的手就那样紧紧攥起来,弯腰用另一只手把她掉的一小包纸巾捡起来,包装精美,可爱憨厚的小熊就在朝他微笑,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镇定自若地将纸巾送到余照的那摞书上放好,刚回到自己座位就看到高山海抽出来了一张纸擦鼻涕。
他的眉毛皱起来。
余照原来是出去洗脸了,她的纸掉了,白皙清秀的脸顶着一脸水渍走了回来。
“你用我纸了吗?”她纳闷地看着没贴正的纸巾封口。
“我可没有,送回来就这样了。”高山海拄着脑袋。
余照也没深究,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