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寻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夏天的。
汗顺着脊背向下流淌,沾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万一有根头发夹在中间,那就更让人抓心挠肝了。
但他们的孩子出生在了这个夏天,因此夏天在他这里变得独特。想来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用特殊的意义来赋予时间,这些重要的事变成了时间绳子上的绳结。
2008年的夏天,他遇见了余照。
2018年的夏天,他们有了可爱的孩子。
那时候余照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端详自己,出声问他。
“盛寻,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他伸手虚虚扶着余照的腰,怕她一个体力不支摔倒。
她太瘦弱了,以至于怀孕体重涨到130斤,看着却依旧四肢纤细,只有肚子骇人,变成了她的沉重负担。
余照总是说她变丑了,盛寻从没这么觉得,她只是,带上了一些为人母的慈性与温柔。
她不满意地捶他胳膊,
“不行,不能都喜欢,必须选一个。”
“那....女孩吧。”
“我也是,”余照美滋滋,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怀期待。
“我也喜欢女孩。”
“万一是男孩怎么办啊?”
哀怨几乎是下一秒涌上了她的脸庞。
孕妇情绪不稳定,全家都以哄着她开心为主,盛寻立刻从后面抱着她,将余照环在怀抱里,微微摇晃,缓慢说。
“要是男孩也好,男孩长得像妈妈,像你以后该多帅啊,圆圆。”
看余照还是一脸沮丧,他只能换个路线,
“这样吧,要是男孩,护士抱给我我就把他拿起来扔进垃圾桶,好不好?”
余照惊呆了,仰脸瞧他。
立刻就哇的一声,
“你太狠心了....你要把我的孩子扔垃圾桶.....”
林美珍急匆匆赶过来,拖鞋都没穿好,听见哭的原因无语得直翻白眼。
瞧见盛寻怎么也哄不好,她竖起眉毛,
“余照,你哭起来没完没了?上次因为什么...要吃草莓味的石榴,坐在家里哭,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今天又闹?”
盛寻连忙拦着,“妈,不怪她,我说错话了。”
余照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大声了,甚至是挪回卧室抱着枕头哭,委屈巴巴。
盛寻赔着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把他扔垃圾桶,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咱们都喜欢啊,都是咱们俩的孩子。”
他将枕头抽走用自己的胳膊代替上去抱着。
“你想,男孩的话以后家里多了一个人保护你。女孩的话你就有小朋友了,她能陪你吃饭陪你买衣服逛街,陪你做好多事情。所以男孩女孩都好呀。”
抱着安慰了好一阵,余照才平复下来,在他怀里抽鼻子闷闷提要求。
“我要喝奶茶,要上面带奶油的。”
“那咱们可得偷偷去,”盛寻小声说,“不能被爸妈知道。”
“嗯。”她小鸡啄米式点头。
让他们俩欣喜的是,真的是女孩。
宫缩带来的疼是间歇性的,越来越频繁,余照头发全部汗湿,脸白如纸,紧紧攥着他的手,细细弱弱地哭。
时间越久大家越焦急,眼看着僵持到后半夜,余照甚至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除了旁观余照和身体做斗争,什么忙也帮不上。
顺产不顺利,只能被推去剖。
数不清多少个小时了,真正面对生孩子的过程才能感受到这有多可怕,走廊外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
旁观别人如此痛苦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林美珍和余飞跃都异常沉默。
盛寻垂下头,怕被他们俩发现,偷偷抹眼泪。
“XXX家属在不在?”
护士连问好几遍,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突然惊醒般唰地跳起来,将游戏熄屏揣在兜里,动作一气呵成。
“这呢!”
“你老婆生了啊,男孩,七斤六两,等会儿出来了你们家属记得分一个去跟孩子。”
那个男人立刻美滋滋应声,林美珍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头看了眼盛寻,那眼神锐利得像是班主任一样。
看到他没玩手机,脸色也煞白,林美珍没说话将头扭了回去。
此刻心疼自己孩子的心达到了巅峰。
门开了又开,始终也没有提及余照的。
尤其是最近几次开门都是突生变故要家属签字同意做其他手术的,盛寻越想越害怕,紧紧用手揪自己的运动裤。
旁边一双带着细密沟壑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盛寻眼睛的水闸被拧开了,他开始小声啜泣,逐渐演变得上气不接不气,小声问,
“妈,怎么还不出来啊?”
“别着急。”
护士再次推门,对着一脸喜悦的丈夫和妈妈神色冷淡。
“你们家的产妇难产,等会儿医生会来跟你们详细说明情况。”
矮一头的老太太立刻凑上去,关切问,
“医生是不是问保大还是保小?我们得商量商量....”
“不用你们商量,”护士推推眼镜打断她,大声说。
“医生就是来说一下难产的具体情况,告知风险,需要你们签一下同意书,我们肯定会尽力大人孩子都保,实在保不住也要看情况的,优先保大人,不是说你们要保谁就保谁啊!”
两个人坐回座位嘀嘀咕咕。
林美珍瞧一眼小声跟盛寻说,
“看到没有?医院就是最能看到人间百态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
盛寻哭得起劲没心力在意旁人,闻言只是说。
“妈,我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林美珍拍拍他手背,
“你们俩那时候就是胡闹,哪有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