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好月亮还在天上悬着,只是混混沌沌地聚来了一片乌云,半遮半掩地笼住了那月亮,筛下来的月色也是丝丝缕缕,映在凉床前的一座白瓷青山绿水小屏风上,一道子浅灰,一道子青白。不多时,那片乌云散开,月至中天,越发皎洁起来,照得那屏风明晃晃一片白,白得像一座坟茔。
沉沉的夜里,裴容廷在这光亮里恍然转醒。
他茫然起身,望着这不寻常的月色,眯了眯眼,随手抽过架上的青缎织金大衣裳披在身上,走下地平,绕到了背面。屏风是整块青绿的瓷,冷冷的光泽,更衬得黑漆屏风座下一团藕色的温暖。
往下看,竟是一个姑娘,穿着藕丝纱衫,白绫子裙,勾着腿坐在地上,正低头摆弄腰间的荷包。
这一身儿瞧着实在眼熟,裴容廷顿了一下,猛然想起——
从前夏日里时,婉婉家常最爱穿的便是藕合丁香色的衣裳。
“婉婉——”
他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姑娘听见后,抬起了头,果然露出雪白的小鹅子面儿,脸颊股蓬蓬,丰美润泽。
“裴哥哥!”她弯弯的眼中飞上惊喜之色,提着裙子爬起来,扑进他怀里。
裴容廷被她撞得愣了愣,乌浓的眸子映在月色下,有一层茫茫的白。
怎会……她不是才吃了安神的药,怎会在这儿?
更要紧的是,她叫他裴哥哥,难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一下子如临大敌,紧张起来,动了动嘴皮子,却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怀中的她眨了眨眼睛,细声询问道:“哥哥可要吃我的衣梅丸吗?”
她说着,已经低了头往荷包里掏去,摸了摸,却见里面空荡荡的。
她再抬头时,眼神中多了许多不好意思,看着裴容廷,羞赧地抿了抿嘴唇,又忽然向他勾了勾手儿。
裴容廷肌肉紧绷,眉头轻轻皱着,却也俯下身去。
“方才我吃的是最后一粒了,可是……”她笑吟吟的,伸出手臂搂住他的颈子,又往上一凑,唇齿间衔着梅子的酸气与她身上淡淡的乳香,蜻蜓点水般,点上他的唇。
一颗圆溜溜的梅子被送到了他的口中。
“我把它分给裴哥哥。”
她笑眼弯弯,轻吮着嘴唇,那轻巧的笑容映在裴容廷的眼中,让他愕然。
这样娇俏的小把戏,也曾是婉婉最乐此不疲的。
一定是他的婉婉——穿着从前最爱的衣裳,吃着从前最爱的零嘴,做着从前最爱的淘气动作,甚至生着和从前一样娇憨丰白的肉。
然而她记得从前的一切,却又丝毫不恨他。
怎么可能!
大概是一个梦吧,或者是狐仙?
书里常有的,女狐仙夜闯书生的床榻,变幻出他心底那个女人的样子,引诱他,吸食他的精魄。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然而裴容廷随即坐到地上,抱过她的身子,扳着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相思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火坑也能叫人跳得心甘情愿。青白的月光泼洒在他们之间,模糊了目光,更让他感觉到彼此的缠绵。他将她抵在屏风上,甘之如饴地采撷她的气息。
既然是梦,那便做到底吧,这些年,他也折磨得足够了。
一个差神,他的力道重了些,引得怀中的人唔唔挣扎,扭动着避开,娇声嗔道:“好疼……”
她低低惊叫了一声,才要躲闪,却已经被他攻城略地。
她羞得蹙眉咬唇,忙要去遮掩,却又被他禁锢住了手臂。
这是从未有过的——在徐府的那些年,寄人篱下的岁月,世人口中风光霁月的中书大人,曾那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相府千娇万惯的大小姐,这是罪孽深重的事。然而若说他还有一丝一毫的地方可以被饶恕,那便是他从未越过半步雷池。
裴容廷眉心动了动。他的嘴角泛出一痕潋滟的笑,喑哑着问:“婉婉说哪里疼?心跳得这样厉害,想必就是心口疼了。”
“不,不是那里……”她变了脸色,晃动着手臂试图挣脱。
“唔?”他挑了挑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真不是这里?”
“不是,不是,不成的!”她的脸颊早已飞满红霞,声音中带了求饶,“使不得——裴哥哥,你今日怎的这样……这样戏弄我……”
他微凉的指尖引起她的颤抖:“好孩子,哥哥这是在治病罢了。”
她忙辩驳,琉璃珠子浮着眼泪:“我并没有生病——”
“是了,婉婉好得很,病的是我,婉婉是医我的药。”
抹胸儿是大红绫子裁成,鲜焕柔滑,层叠堆在她玲珑的胯骨上,越发衬托出那一抹腴白纤细的腰身。他还要继续,小姑娘怕羞,一再忸怩着不肯,在他怀里挨挨蹭蹭。
裴容廷低笑道:“小东西……”
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自己,迫使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小姑娘的身子一僵,顿了一下,越发挣扎起来。“嗳——使不得,快放开我!”大小姐颐指气使起来,下死力气一推,力气聊胜于无,根本拦他不住,她怕了。
“你怎能这般欺负我……再这么着,我真要告诉了……告诉……”
她一句话也说不全,哭哭啼啼扑打着他的肩膀。她还是那个色厉内荏又惯会撒娇的孩子,不懂得男人,也不知自己这等娇羞的样儿落在裴容廷眼里,只会更撩起他的心火。
裴容廷哧笑着,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鼻尖贴上自己的,摩挲着道:“好极了,我恨不得人人知道。婉婉快去,就说我拐了嫦娥,盗了织女,叫他们都知道……”他再一次铺天盖地吞下她的气息,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才道,“我知道婉婉终究属了我。”
“使不得!裴哥哥如此胡行乱做,可叫我……可叫我往后怎的嫁人?”
他的眼尾微挑,漾出乌浓春色,哑声笑道:“就嫁给哥哥,不好吗?”
她含糊着哼了两声:“可是我听说爹爹已经和太后商议,要将我许给六王爷——”
裴容廷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六王爷……是祁王。
又回来了,三年前的巴山夜雨,雾气昭昭浴血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