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怎么点得出乳沫。”
他情不自禁放低了声音,鬼使神差地走到银瓶身后,从后面拥住了她。
银瓶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惶骇地“呃”了一声。
他结实的手臂夹峙她纤细的肩膀,握住了她僵硬的手代捣碎乳钵里的茶饼。不过是一刹那,银瓶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折磨与厌恶。
“杏叶茶匙少了一把,我去取。”
她哽咽地说着,推开李延琮,眼梢恨恨钉了他一眼,提起裙子落荒而逃。
李延琮晃了晃身子,扶住梅花几站定。裴容廷早已不由分说地起身,向着她的方向追过去。
他兀自站在原地喘息,对着格门前漫天的飞雪,像是戏子入了戏,下场空对着后台满地粉红碎纸与凌乱的行头,华丽的凄凉。
那头银瓶并没有跑远,听见身后脚步匆匆,忙举起袖子来拭泪。
可连穿廊都没下,她便被裴容廷拽住了袖子。她一个踉跄,并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放下了衣袖。须臾的沉默,她背对着他,咬牙道:“中堂……有事吗?”
他会说什么,他应该说什么?——
“婉……婉婉。”他艰难地开口,“你瘦了。”
她像是当胸挨了一拳,几乎直不起身。倒吸了一口气,把手抵着心口:“我瘦不瘦不与中堂相干。中堂和我们将军还有大事要商议——”
一语未了,他的手从攥袖子转为攥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转过了身,强忍住咽喉的苦涩:“为什么,婉婉——是他胁迫你,对不对?我知道,你分明不情愿,你别担心,我清楚他心里的算盘,有我去和他商谈,绝不会伤害到你。婉婉,你——你看我一眼,告诉我,他是从哪里把你掠来的。”
四目相视,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了魂牵梦绕的面容。
银瓶喜欢他长眼下睫毛交错的影子,一直都是。
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她哀致而眷恋地在心底描画他的轮廓,说出口的话却像剃刀片:“不。中堂,并不是他把我掠来,而是我心甘情愿投奔他来的。我现在是他的人了,遵照我父亲的遗愿,你知道的,他早想把我许给六——将军。”
一个个噩梦像融化了的灯油,淌得哪里都是。
她从没见过裴容廷这样可怕的神情,他的手攥着她的手臂,隔着冬日的衣裳也能感到它的冷与瘦,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揉碎,她觉得痛,却也咬着牙一声不吭,仿佛她的皮肉之苦可以稍稍减轻他的痛苦。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一次次抓不住你,一次次让你误会,让你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吃了许多苦……”
起初是哄孩子的语气,哄她,又或者是哄他自己。可是银瓶只是苦笑着不言语,他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无力惨然地笑着,
“那我呢,我们之前的事,那些事,婉婉——我们之前的那些——十二年的事……”
能让裴容廷语无伦次,她做到了皇帝都做不到的事。
她偏过头,苦笑道:“我们是怎样的开始,裴公子还记得吗?”
裴公子,已经有许多许多年,她没有在私下里这样称呼他。
裴容廷怔了一怔,他们都想到了,那个上京三月的午后。
上巳踏青,下了蒙蒙的细雨,放不起风筝来,她的哥哥为了弥补她难得出门的遗憾,偷偷带了她往什刹海子去划船。
小小的船,船篷在新抽牙的柳树下窣窣地划过,碧水浩渺,楚天辽阔,船舱里除了哥哥和她,还有裴容廷。
他和她并坐,因为他比哥哥清瘦,可以让小船平衡些。
他们带了自己的银器玉茶具,在湖上烹茶下棋,半途经过护国寺,她闹着要吃寺里的炙肉和豌豆黄,好歹央哥哥去买,留下裴容廷和她在船舱里——
这在她哥哥是绝对放心的,因为裴容廷是这样一个公认的正人君子。
可是连连在棋盘上败下阵来之后,她感到乏味,拨乱了棋盘,赌气倚在了他身上,他依旧很规矩地敛目端坐,并不怎么像哥哥一样哄她,却能感到心跳得剧烈。
“裴公子一定不喜欢我。”
她想着,忽然很委屈——毕竟她是那样喜欢他。
她回过了头,正巧他也转过脸来看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生得这样好看,天光落在他眼睛上,眼底有乌睫的影子,他的薄唇是有点退了色的红,仍很润泽。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啄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的,她回过神来,看到他眼中的怔忡,非常羞愧。
“亲吻就是……就是这样的罢?我在话本上看到——我只是……只是——”
“不。”他嗓子都哑了,扳过她的下颌重新伏上唇来,以一个更绵长的吻向她解释,吮吸她的唇,“这样才是。”
而后的一切,都不对了。
都不对了。
……
银瓶不敢再耽溺在回忆里,她反剪着手垂下眼睛,使自己可以流利地背诵那些早已想好的说辞,
“那时年纪小,不懂怎么表达,把公子当作哥哥看,反让公子会错了意,稀里糊涂就……现在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至于银瓶……银瓶是爱慕大人的……可是她已经死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现在只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说不下去了,她几欲抽噎,好在一阵寒风卷着雪刮过了庭院,化作穿堂风穿过游廊,把彼此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裴容廷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来,让宽敞的袖子为她挡住风雪,再一回神,却见面前空荡荡的,而银瓶已经跪伏在了地上。
银瓶把脸埋在手臂间,可以尽情地让唇齿颤抖:“中堂这些年的恩德,我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答,今生没有机会了,只愿来生可以奉还一二。我已是有了夫主的,以后也没有道理再见中堂了,我替银瓶给中堂磕个头,愿中堂平安顺遂,富贵绵延。欠下中堂的银子,前前后后能有两千两,我——”
“欠中堂的钱,算到我头上就罢了。”
悠散的嗓子有腔有调,李延琮在暗处欣赏够了,适时顺着穿廊踱过来,看着伏在地上的银瓶, “哟”了一声,故意惊讶道:“好端端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