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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光(二)(2 / 3)

穹顶,房梁上栓下白绫带,他的弟弟已经吊在书案上,长发覆面,没了声音。

织金的袍角映在雷鸣电闪里,季祯赤着一只青色的脚,金丝燕履掉在了龙凤团花湖绿地衣上。帷帐从四面八方翻飞而来,裹上来,又散了回去,万般的寂寞中,一只灰鹦鹉架在步步莲花紫铜架上,窸窸窣窣啄着脚上的银链,见到来人,举着苍嘎的喉咙叫了起来——

“万岁——”

“万岁——”

……

“万岁。”

身后响起轻柔的脚步声,李延琮没有回头,用很平淡的声音叫她,“曼娘。”

周贵嫔闺名单一个曼字。

他说:“曼娘,是你杀了他。”

贵嫔慌忙跪下,快步跪行到李延琮身后,伸出一只冷香的手来,抓住他明光铠下的袍角:“六郎,不是的,是他——是他杀了他自己!”她仓皇地讨好,做出惹人怜惜的样子,“他不像你,六郎,他不是一个好皇帝,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我是在帮你,我把他关在这里,献给你——六郎,我知道你的心,就像……像你知道我的心。”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李延琮笑了,桃花眼眯得像柳叶尖尖,媚得瘆人,“自从五年前先帝晏驾,你在宝灵宫和他一起守了一夜的孝,我便知道了。”

“不,不。”贵嫔越发放低了声音,“当年是、是他逼迫我的,那时我见不到你,六郎,我没有别的办法——”

李延琮转过身来,执着滴血的剑鞘挑起了她的下颌,扬眉看着她。

她没怎么变,鹅子脸,弯弯的眉,竟似乎与徐令婉有三分相似。初见的厌恶忽然有了来源,他怔了一怔,心里像是给针扎了一下。

李延琮渐渐收敛了笑意:“你大概不知道罢,曼娘,从前太后身边的赵成海,也伺候过我。你同季祯独处了一夜,闹得沸沸扬扬,太后找季祯过去问话,他说得明明白白,是你自荐的枕席,他动了心,说什么都要纳你。赵成海听见,告诉了我。”

“曼娘,当年我曾以为你也喜欢我,算我自作多情;可后来你跟了季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总会对他有点真心。”

飞瀑似的暴雨隔绝了外面的流血与纷乱,他们在这里,寂静的宫殿,安宁得像是白马寺的春天。

李延琮最终抬头,声音冷了下去,褪掉了最后一丝温情,纯粹是一个权谋家对另一个权谋家的处决。“来人。”他大呵,叫来战战兢兢的宫人,“即日起,晋周氏为皇后。”

一口气冲上贵嫔的心肺,她猛然怔住了。

“赐鸩酒,陪葬承德皇帝陵寝。”

他不再看她,收剑转回了身。贵嫔骤然苍白了脸色,脸上的胭脂被雨水冲洗过,像血泪斑驳。她往前扑着身子,随即被小太监拦腰托住,可她仍挣着,挣着,叫着六郎,到最后没了希望了,才从胀痛的腔子里大叫出来,

“真心!在这宫里,什么是真心?我对他没有心,难道他对我就有吗?——他宠幸我,不过因为我曾是你的女人——他妒忌你到何等地步,你所有的一切,他都要!这吃人的皇宫,我若有心,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你生长在紫禁城,难道得到过谁的真心吗!”

她渐渐放弃了反抗,只是捧着脸号啕,女人尖利的哭声,凄厉得像是一支挽歌。

“六郎,我前世造了什么冤孽,今生遇上了你!是你给了我妄想,做王妃,做皇妃……掀开宫禁的一角让我窥探,看到数不清的权利荣华,一点点,扼死了我……倘若没有白马寺的一遭儿,没有见过你,我又何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子!”

她的嗓子越哭越敞,可是文武百官,宫人奴仆也纷纷赶来了乾清宫,他们跪倒在门外山呼万岁,与雨声一起,淹没了她的哭声。

所有人都在哭喊,肝脑涂地地请求李延琮即刻即位,承继大统。

连鹦鹉都不甘示弱,骄矜地捋着自己的羽毛,一递一声叫起了万岁。

可以想见,这场暴雨过后,大梁又将迎来下一个清平盛世。

可是贵嫔悄无声息地被拖走了,连同他在这紫禁城最后一个付出过感情的人,也不在了。喧躁的刹那,李延琮独对着亲弟弟微微摇晃的尸首,淌下一行泪来。

体顺堂暖阁外头,两个圆下颌的小太监笑眉笑眼低头站着,守着那大红猩猩毡软帘。两只手温驯地垂着,准备万岁爷出来,随时打个千儿请安。

天下太平,百废待兴,已经是崇熙元年了。

屋里头热烘烘烧着银屑炭,当地放着掐丝珐琅火盆,罩大铜丝网笼。

“什么时候走?”李延琮淡淡问。

“明儿一早就走。”婉婉顿了一下,才拘谨地加上一句,“回皇爷的话。”

李延琮嗤了一声。他现在不常冷笑了,但还是有些不羁的举止,比如倚在罗汉榻上举着看奏章,再甩给批红太监落笔。

“行了,走罢,快到冬天了,淮南也暖和点。”他穿着青绒江水海崖锦袍,用小象牙签扎红枣扔到火炉里,听它烧得噼里啪啦,忽然垂着眼道,“回头他对你不好了,回来告诉我——”

婉婉怔了一怔,不知说什么。

他拿眼尾扫她一眼:“告诉我,我替你杀了他。”

竟是娘家哥哥的声气儿。婉婉想埋怨他说话不着四六,可这话如今万万不敢说了,只好淡淡笑了一笑。

李延琮不再说话了,婉婉坐了半刻便也起身,小心地跪在湖绿团花地衣上磕了个头,告退了。两个小太监为她撩起了软帘,她走了,帘子也放了下来。

夕阳被隔绝在暖阁外了,李延琮眼底也重新暗了下去。

马车等在顺贞门外,裴容廷坐在车里,本是一直往窗外瞟,见婉婉被两个小太监伴着走出来,倒不好太表露,只让小厮打发赏钱,等婉婉上了车扑到他怀里,才把手去捂她的脸。

“怎去了这么久?”

婉婉嘻嘻笑道:“从乾清宫出来,不是还得看看二姑奶奶和吴姐姐吗!”

二姑奶奶就是桂娘村里的,那个收留了李延琮老寡妇。李延琮做了皇爷,她便是天子头一号的功臣,他特意下诏接到北京来,见她无儿无女的,便封了个二品诰命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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