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服的宛如大声喊。
“诶呦,我怕是昨夜里吃坏东西了,不行了,我先去大解一下,你去给我寻几片柔软的叶子。”
宛如点头,沈皎往丛中急急跑去。
暴雨过后土地泥泞,沈皎拉着宛如的手,一瘸一拐艰难绕过丛林再次跑到河边。
下游河水逐渐湍急,山路崎岖,稍稍不慎便可能跌入河里,成为鱼食。
裤脚被露水打湿,伤口撕裂,可两人不管不顾,强烈的求生欲望盖过疼痛,不一会衣裳便渗出血。
远山脚下烟雾缭绕中,一座镇子若隐若现,沈皎胸脯大起大伏,喘着粗气。
宛如欣喜若狂,指着那山脚下的镇子道。
“我看见了,那里便是我的家。”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握紧对方的手,纵然鲜血淋漓,也要抓住眼前的光。
远方的亲人在等待,那里有阿娘的唠叨,爹爹的疼爱,有沈皎所向往的自由,有宛如未建起的女子学堂。
可身后男人的叫骂声,吞没了希翼。
沈皎面目苍白,她惊恐地看向身后蜂拥而至的人们。
村长高举着锄头,老妇人哭喊着“我儿的媳妇”,男人们恶心的目光游过两个姑娘每一寸身体。
“快逃!”
沈皎拉着宛如的手狂奔,可一瞬间,手上重力无情地将两人摔倒在地。
天旋地转滚至岸边,沈皎忍住痛意转头,只见一把锄头深深陷入宛如的身体,鲜血涓涓流出。
沈皎嘴唇颤抖,茫然地喊了声,“宛如。”
“我走不出大山了……你替我走吧。”
宛如嘴角弯了弯,她吃力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沈姑娘……这个交给我阿爹……就说女儿不孝,云游四海去了……嫁了个好郎君……过得很好。”
沈皎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不该带你逃。”
“沈姑娘……不必自责……宛如已心满意足,多谢……沈姑娘。”
宛如最后一次看向遥不可及的镇子,可她的魂魄早已与镇子融为一体。
带着她的凌云壮志,一个姑娘伟大的期许,眼皮沉下去的同时,在东山升起耀眼的红日。
沈皎接过血迹斑斑的信,胸腔剧烈抖动,她紧紧拽住信。
身后村民已追赶而来,沈皎死咬住唇,她望向湍急的河流。
她想起那个跳河而死的女子,若抓回去则是暗无天日的折磨,就这么死吧,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指尖的疼痛袭来,让她忆起宛如的期许。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纵然如狗般,苟延残喘,她也要带着宛如的期许走出大山。
男人扯着沈皎的头发把她扔进屋里,用狗链子铐住沈皎的双脚,他对上沈皎猩红的双眼,怒骂道。
“今晚就办了你。”
沈皎着一身被凤仙花染红的粗布充当喜服。
村里的女人过来帮忙,沈皎蜷缩在炕上,望着窗外枝丫生出嫩叶,呆呆地问。
“为什么。”
女人们面面相觑,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他们不可能那么快,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沈皎转头,目光泛着寒意,却已枯竭,麻木,溢不出痛苦。
明明她们也是被拐来的,只听她们道。
“你们走了,我儿子怎么办。”
“别做梦了,你们逃不掉的。”
“我们逃不掉,你们也别想逃掉。”
……
女人们七嘴八舌说着,沈皎望着她们的嘴巴,看见牙齿枯黄,看见她们说话时的唇形扭曲。
原来,人是会被同化的。
沈皎苦苦一笑,只觉得莫大悲哀。
夜深,屋外男人把酒,言笑腌臜,村长拍了拍张娃子的肩,望着屋子里的人,意味深长道。
“明晚给我送过来,田地随你挑。”
张娃子酒醉,满脸通红摇头道:“不行,媳妇是我的。”
老妇人赶忙拧了把张娃子的耳朵,谄媚向村长点头哈腰。
“好嘞,您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男人们的吆呼中,张娃子推开房门,摇摇晃晃走进。
沈皎双手被粗绳绑住,手腕被磨出红痕,铁链子响动,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愤恨与恐惧吞噬了她。
男人目光猥琐,伸手摸向沈皎白嫩的脸,少女偏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掌。
用尽了浑身力气,不断不休,如一头撕咬的野兽。
“贱人。”
男人惨叫,一巴掌拍向沈皎,生生给拍晕了。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进来,嗤笑男人驾驭不住媳妇,老妇人见样道:“别是给拍死了。”
“不会的。”
张娃子将笑得背气的人都轰出去,夜里忽又下起暴雨,风驰雨骤。
村民们被淋成落汤鸡,不再看热闹,纷纷回家。
夜黑,男人左半张畸形的脸因笑而抽搐,他望着昏迷的沈皎,用结满污垢的手解开裤带。
“看你还犟不犟,从今以后,我张娃子可是有媳妇的人了。”
可下一刻,鲜血四溅在土墙,男人的脖颈被长刀生生捅穿,血窟窿狰狞。
他睁大眼珠子转头,声嘶哑如割喉的公羊。
春雷如蟒,雨水顺屋檐飞泻。
陆之慈身姿欣长立于夜色,刀影寒气逼人。
陆之慈走进,拔刀狠戾挥之,带着抽出的血肉,男人头颅落地。
陆之慈踏过尸体,用刀小心翼翼砍断铁链子,解开麻绳。
春雨寒凉,他脱下玄色锦袍盖在少女的身上,将平安福放至她胸前。
动作温柔谨慎,怕惊扰她难得的酣眠,与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目光从少女脚踝的红痕,移至地上的尸体,目光森然。
“头颅捣碎喂鱼,身体扔去喂狼狗。”
芊影问:“那些村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