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来,整个人不见方才半分见风使舵的势力劲。又或者,这才是“见风使舵”的最高境界,风还没吹起来,这舵手的位置他已牢牢把在了手里。
另还有几个常跟着苏沐芝做事的管事、都是从方才那货船上跟下来的,见此情形都有些回不过神。半晌,其中一人终于讷讷开口,不知是想确认什么。
“大小姐不知几时能醒过来,那这每月报账的事……”
“房管事是上了年纪糊涂了吗?”苏沐禾的声音突然前所未有的响亮起来,整个人虽还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但眉眼间却仿佛一瞬间舒展开来,“你眼前站着的这个,难道不是苏家人?”
那房管事终于明白了今日这出大戏的重场落在了何处,连忙弯腰向着眼前女子恭敬行礼道。
“二小姐恕罪,小的明白了。”
商曲秀眉一挑,竟有几分大丫鬟眉冲的架势。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干活吧。”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对眼下这情景有诸多顾虑,一时间无人动作。
苏沐禾见状,索性站在那里开始不急不缓地交代起要办的事项。她将诸多事宜分轻重缓急一一说明,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停顿和犹疑,条理清晰、安排妥当,竟完全不输那以做事凌厉出名的苏沐芝。
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上到管事和大丫鬟、下到开船的船工和干粗活的小厮,她都能准确清晰地叫出他们一个人的名字。要知道从前的苏沐芝,从来只会吩咐做事,只有在追责的时候才会问起他们的名字。
苏家二小姐脸上那种逆来顺受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淡然。她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将苏沐芝留下的残局打点清楚,随后将随行的车马分给了急需赶路的管事与下人,自己则叫商曲取了一件披风,缓缓步行离开了码头。
管事郭仁贵察言观色,臊眉耷眼地跟在后面。
“诶呦我说二小姐,这回去的路可是不近呐,不如我还是帮您叫辆马车吧……”
苏沐禾没有说话、只微微蹙了蹙眉,商曲已然意会,转身将郭仁贵拦了下来。
“我家小姐想一个人走走,郭管事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小姐最大的关怀了。”
郭仁贵愣了愣,显然还有些不大习惯这“新晋主子”的做事风格,又嘟囔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码头另一侧,那艘被烧得有些焦黑的货船被整艘拉到岸边,府衙新调来的官差方才到位,准备登船进一步搜查,而陆子参也已迅速分派人手调往苏家宅院,要在第一时间搜查出康仁寿遇害的更多线索。
他手中拿着那个毛边纸缝成的小本子,上面的字迹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完全令人联想不到提笔者的模样。因为先前那顿军法,眼下他提笔那只手还有些抖,正捏着一只鹿毫笔在那本子上小心划去最后一道事项,冷不丁一道柔和的女声在他前方不远处响起。
“陆参将。”
陆子参抬起来,只见苏沐禾披了件浅绿色的披风,正在自家婢女的陪同下望着自己。
这苏家二小姐似乎并没怎么同他打过交道,又是何时知道他的名号的?
陆子参眨眨眼,彬彬有礼地回应道。
“原来是二小姐。不知二小姐找在下有何事?若是无事,还是同其他人一道早些回府的好。回头督护问话若是寻不到人,可是要发脾气的。”
苏沐禾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警告之意,毫不迂回地直接开口问道。
“督护可是已经回府了?”
女子很是守礼的模样,就站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绝不再走近半步。可联想到方才在码头上的那一出戏和眼下这问话……
陆子参轻咳一声,下意识摸了摸胡子。
“督护心系案情,近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如今案情有了进展,应当也是回自己的府院继续审案。苏姑娘若是有关于案情的公事,白日里可以差人去府院寻他。”
他这话说得客气,可言外之意便是说:若是私事便不要去了,入了夜也不要去了,更不要亲自前去,免得不合规矩又让人误会。
可那苏沐禾却似全然不解他话中深意,只低下头去、神情带上几分哀愁。
“陆参将莫怪我唐突,只是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我却毫不知情、亦无能为力。只怪那日我碍于父兄颜面,未能将所见所闻相告更多,否则姐姐也不会一意孤行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眼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督护,只能改日备些薄礼登门谢罪,也算感念一番他这些时日的辛劳……”
亲姐姐当众给她难堪,准夫婿将她撂在一旁不闻不问,这家中刚刚遭了祸事的小姑娘竟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一番话,那张温柔娴静的面孔背后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陆子参神色复杂,但片刻过后还是客气道。
“二小姐多虑了,我家督护只认公理,绝不会累及清白之人。至于这薄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前不禁闪过那日在后院同几名同僚一起分食鱼羹的情景。
那细火慢炖的鱼羹味道当真是鲜美,一点腥味也尝不出,可自家督护已警告过自己,不得再收这些东西,他也只得故作正色地拒绝道。
“至于这薄礼就不必了。督护说过,不可生受白拿这城中百姓的东西,就算只是吃食也是不妥。总之多谢二小姐一番美意,我代我家督护心领便是。”
“如此便罢了。”那苏沐禾见状也不勉强,进退有度地说道,“烦请陆参将转告督护,之后的事沐禾愿意代苏家配合调查,姐姐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督护多担待。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久,陆参将也可不用这般生分。”
日后?今日这事闹完,邱家同苏家还能有日后?
陆子参呆呆站在原地,直到那披着披风的女子在自家婢女的搀扶下离去,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人不可貌相,这道理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他自己是如此,这苏家二小姐是如此,还有那日闯入督护府院的臭小子也……
话说他本以为今日少不得又要同那人对上,可折腾到现在也没见对方人影,莫不是又藏在某处憋什么坏招,等着他懈怠之时再突然跳出来、打他个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