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忘了正带着幂篱,遮得严实下,秦子休当是瞧不清她动作。
于是她开口回道:“说来奇怪,无人得知渡玥仙尊的身份来历,只知他是从往生海而来,彼时已逾龄十三,名姓秦衍。”
秦衍……
秦子休思忖着,仍是抓不住丝毫头绪。
宿渺冷不丁又道:“倒也是巧,子休和他都为秦姓。”
明明只是一句无心之言,秦子休却不知为何,心生异样。
顿了顿,秦子休转而淡漠道:“瞧你这番情态,莫不是也对那渡玥倾了心。”
宿渺眼睫轻颤,缓缓半垂了头,幂篱纱帘也跟着朝下一轻缭。
见状,秦子休哪还不明。
秦子休正想冷言两句,不想宿渺却是摇头否了他猜言。
宿渺清浅一笑,模棱两可道:“倾心应是算不上的,宿渺自知轻微,自然也不敢肖想。”
“我知他骄于长风,如星如月,便也足矣。”
“他曾救我性命。”
宿渺犹记数十年前那险些丧命高崖的骤雨初晨,彼时她年至及笄。
依谷中规矩,女子及笄当日,须往长生崖摘得一株长生花,以花簪发,绾三千青丝,便算成了及笄礼。
宿渺于谷侍陪同下,上到那长生崖,不想天公不作美,陡然下了暴雨来,地面被打湿得泥泞。
宿渺一个失衡脚下踏空,便直直往高逾百丈的崖下坠了去,崖生树杈不时将她鞭打,烈烈剧风生割她骨皮。
原以为必死无疑,不想意识的最后,一人踏风而来将她揽入了怀里。
待宿渺从重伤中清醒过来,已是五日之后。
宿渺从父亲口中得知救她之人,正是不久之前方登半沧宗首席弟子之位的秦衍。
彼时秦衍之所以到医谷来,是奉其师尊之命前来寻一味仅从医谷出的丹药,路过时恰逢宿渺坠崖,便也适时出手将她救了下来。
秦子休眉宇微蹙,竟是莫名不想再听宿渺多说其对那渡玥仙尊的感观。
秦子休别过头,语气清冷道:“……你方才说,他逾龄十三,名姓秦衍。那弱冠之时呢?可曾取字?”
宿渺道:“不曾听闻,似是渡玥仙尊无意再多一字。”
闻言,秦子休默了默,最终依是消了疑窦,未再深究。
宿渺摩挲着茶杯,思忖道:“依他们所言,如今鬼窟封印松动,邪灵流泻肆虐苍生,想来重伤濒亡者,感染邪气者,已是不知其数。”
“短短几日,魔族便造尽了孽,我本以为只有医谷遭了横祸,却不想天下人都困在了苦难中,渡玥仙尊竟也着了魔族的道,落入不知凶险几何的境地。”
秦子休道:“魔族破坏三界平衡,引生灵涂炭,天道当诛。魔人此一为,不过是将族群往绝路上逼。”
蓦地,秦子休无声勾唇,笑不达眼:“想来仙门各家之计,左不过是除邪降祟,封印鬼窟罢。”
但这不够。秦子休心道。
不知由来的杀意涌于胸腔,冥冥现于识海的理念,是为以杀止杀——孰以全力,剑封魔族永堕无望地狱,再不得出来祸害人间。
秦子休思绪微敛,最终没有道出未尽之言。
宿渺疑惑地偏了偏头,无端觉着秦子休说一半收一半。
等了半晌,也不见秦子休再言其他,宿渺只好作罢,转而道:“我们去人界吧。”
秦子休道:“想去出一份力?”
宿渺点头应声:“嗯。”
秦子休无可无不可,却是道:“贸然入世,不止是面对邪灵,也极为可能同魔族打上照面,不怕被认出来?”
宿渺笑了笑道:“须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宿渺虽修为不算佼佼,到底也有几分相搏的实力。若因担忧自身安危而畏畏缩缩,明知世有陷于伤痛者万千而毫不作为,岂非有辱医谷清正刚阿的门风。”
“宿渺不怕。”
语罢,宿渺又缓声道:“如若届时真有变故,你便舍了我自行离去,藏身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护好自身。万不可被魔族抢夺了瑶光去,以免天下大乱,人仙两界沦亡。”
秦子休闻言,无端不喜宿渺那句“断舍离”的话意,于是没有回应宿渺这句,而是道:“预备何时动身。”
宿渺想了想,道:“明日吧,今日需得回趟通幽阁整理行装。”
秦子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