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着凉意的顺着衣服缝隙簌簌钻入毛孔,于嘉言走在道路一侧,越靠近林荫道尽头脚步越快。
仁安医院是郇城挺有名的一家老牌医院,往前数个二三十年是它最辉煌的时候,当时院领导还特地规划出了一小片区域设计成花园,说是要给病患提供一个休闲散步的地方,可放到现在,花园里的草木自由生长,靠边的位置不知不觉被一圈车位占领,俨然成了医院后方的一片萧条之地,倒是都不如了这边林荫道上两排高高大大的梧桐树好看。
于嘉言走到拐弯处,视野变得开阔,藏在树叶中的路灯只给予了这片荒凉的小花园几团暗淡的光,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少年孤身坐在花坛边,身后野草的长影张狂地伏在他的脊背上,像是不怀好意的鬼祟,时刻准备着将落魄的猎物拉进万劫不复之地。
“晏池。”他叫了声。
晏池抬头,似是刚从思绪中回神,“来了?”
“嗯。”
于嘉言在旁边坐下,他这会儿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考虑到晏池目前正遭遇的情况,还是先关心道:“你这几天还好吗,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
“还有你舅舅,他怎么样?”
晏池神色顿了下,看向一个方向,给于嘉言示意。
于嘉言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那就是一栋老楼。
“他死了。”晏池突然道。
“啊?”
“死了??!”
于嘉言实在太过惊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人家亲人去世,他这么说也太不礼貌了!
不过晏池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给他解释了一句,“本来不会这么快,但是有急性并发症。”
“哦——”于嘉言摸了摸脖子,有些尴尬,“那,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之后?”
于嘉言点头,按他的猜测,晏池要么是跟他妈妈走,要么……母子关系实在不好的话,他知道晏池有攒一笔钱,未来一年重考的话,大概也是够的,要是不够,他可以借他,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和压岁钱他一直存着,一定够用!
结果没想到,晏池在重复了那两个字之后竟突然笑了。
很轻的嗤声,但一反常态。
仿佛对这世界无奈、又厌烦透了。
“没有之后了,于嘉言。”晏池的那抹笑一闪而逝,他恢复成平淡的模样,靠在椅背上说。
“什么意思?”于嘉言愣住。
“我舅舅早上走的,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人。”
他淡声补充,“来要钱的。”
“什么钱?”
“赌债,欠款。”
晏池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秦文耀的工作三个月前就没了。
他跟秦文耀并不亲,这几年尽管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两个人根本没有好好相处过。
就像秦文耀不了解自己的生活,他也不清楚秦文耀的,据那两个人讲,秦文耀从去年以来就陆陆续续地一直跟他们在玩赌博,中间有赢有输,最后到了现在,就欠了他们三万块钱,还有欠条为证。
“……那你给了?”
“给了。”
于嘉言这下是真坐不住了,“晏池,你是不是傻了呀!你舅欠的钱就让他自己去还啊,他四十多的人了,我不信连个三万块存款都没有!”
“人死了要怎么还?况且要论遗产,也不是我能分的。”晏池神色仍旧平静,好像吃了亏,遭了罪的人都不是他一样。
于嘉言一噎,“那你妈呢?老刘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也回来了吗,那是她弟弟,总不能不管吧?”
“她那时候没在。”
庄严听说了这件事,在今天下午终于从外地赶过来陪她了。
于嘉言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姜瑟书那天说的晏池只有一个人的意思了,这家伙家庭关系疏远,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上还是个吃闷亏的性子,这加在一起可不是完蛋?
于嘉言还要再说,晏池却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话,“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我今天叫你来又不是来卖惨的。”
于嘉言憋了又憋,可是怎么都觉得憋屈,他看着晏池那张仿佛对一切苦难都无所谓的脸,纠结半天,只能道:“……好吧,我就再说最后一句。”
“你有事尽管找我帮忙,至少用钱方面,我肯定没问题!”
晏池微怔,片刻后,真心地笑了笑,“好。”
见他答应,于嘉言总算放下些心来。
“行吧,那你说说你找我是什么事?”
谁能想到,失联了整整三天,晏池联系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他,于嘉言不得不对自己在晏池心目中的地位刷新一个认知,因此这时也特别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晏池鲜少面对这样待自己的人,他有几秒钟被这样的真诚动摇。
但是,也只是几秒。
“今天过后,我不会再联系你们了。”
晏池看向于嘉言,“所以,这算是个告别。”
空气中一阵沉默。
于嘉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怔住,有点懵了,“你没开玩笑吧晏池?”
“不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告别了,你不会就因为这些事吧?我说了我可以帮你的呀,还有姜瑟书呢?你不管她了?”
晏池下颌猛地收紧,因为这个名字,他的脸上终于无法控制地泄露出了些异样情绪,心脏处的刺痛连着指尖发麻,他颤了颤,握拳,强作镇定,“你没跟她说我的消息吧?”
说起这个,于嘉言真的很奇怪,晚上那会儿他收到晏池的消息,本来挺惊喜的,但是他后边居然说不要告诉姜瑟书这件事,让他自己过来,他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先单独跟他说,但是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在躲姜瑟书。
“我没告诉她。”于嘉言拧起眉,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晏池,你刚才说的那个‘你们’,不会也包括姜瑟书吧?而且对于姜瑟书,你连个告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