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哪儿呢?”
蓝颂因抱着猫跑进去,却见里间厨房站着个小老头,正弓着背在洗碗。
“……”
她放下心来,抬高了声音,一字一顿:“郝!大!爷!”
郝大爷猛地转过身,见是蓝颂因来了,嘿嘿一笑,“赖赖,找我老伴啊?”
蓝颂因也笑,大声说:“对!我家猫!好像!生病了!”
郝大爷满手的泡泡,高声问:“什么?你再说大声点!”
蓝颂因用尽全身力气:“我!家!的!猫!生!病!了!”
郝大爷如梦初醒:“猫生病了啊,我老伴去你家门口看热闹了,好像又有人找你外公。”
蓝颂因一惊:“什么?”
郝大爷:“哈?你说啥?”
蓝颂因没功夫再与郝大爷说下去,抱着猫就往巷尾老宅跑,白猫软绵绵地躺在她怀里。
该死,这月都第几个收购方了。
不过她外公铁骨铮铮,绝不会轻易将祖上传下来的染布大院拱手让人。
现在那小老头可能还待在朱门内,气定神闲地品着新买的大红袍,乐呵呵地逗鸟呢。
门外什么事,他向来不管。
蓝颂因要做的,就是把收购方轰出去,再找到爱看热闹的于奶奶,救救小白猫。
蓝颂因赶到的时候,眼前正是这副场景:
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老太婆,手里各拿着些蔬菜鸡蛋,将收购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嘴里不知道骂着什么,冲那人使劲扔东西。
蓝颂因失笑,但很快又严肃起来:“各位!”
老太婆们充耳不闻,沉浸在投射工作中。
听见熟悉的嗓音,于奶奶最先从人群中探出头来,看见蓝颂因,才扒拉着身旁的小姐妹:
“都停停,停一停呀!赖赖回来了!”
听见“赖赖”二字,身上被扔满番茄鸡蛋、散发着香菜气味的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
他个子高,这一抬头,就与站在人圈外的蓝颂因对上眼神。
两道目光猝不及防交汇,如同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头,猛地坠进雨后初霁的春湖里,掀起圈圈涟漪,久久难平。
蓝颂因愣在原地。
怎么,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收购方是他?
他穿一身休闲白色套装,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半张脸隐在帽沿下。
朱门前有盏昏黄的灯,灯光曲折地绕过帽沿,照亮了男人的下半张脸。他皮肤白皙,锋利的下颚线上有颗痣,非常扎眼。
刚刚乍一看,蓝颂因还恍神,以为自己看错了,或是个与他很像的男人。
但这颗痣,动摇了她脑中的想法。
“赖赖,你咋了?”
于奶奶的声音让蓝颂因清醒过来。她移开眼神,面向直勾勾盯着她、等待表态的老人们。
见她们都冷静下来了,蓝颂因扯出个不自然的笑:“这里我来处理就行,天晚了,你们都回家休息吧,好不好?”
“罗阿婆,您今天不是要和王奶奶在桥头吹风吗?你们昨天下的跳跳棋还没分出胜负呢。”
“还有宋婆婆,今天早上给您送了药,您赶紧敷上,小心过几天来台风,您膝盖又犯疼。”
老人家们个个收起刚刚的势气,乖乖听话,各回各家。蓝颂因好声好气将她们劝走,眼疾手快拦住要离开的于奶奶,将白猫递出去。
“它好像生病了,您帮我看看,这儿交给我就好,不用担心。”她说。
于奶奶点点头,瞪了瞪男人:“你也要小心,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人。”
“好好好,晚点我再去您那儿啊。”蓝颂因点头如鸡啄米。
于奶奶走后,蓝颂因这才放松下来,但又很快精神紧绷。因为她即将要面对身边的——
分别十年的高中死对头。
嘉定。
嘉定插兜靠在爬满青苔的墙上,也不嫌脏,姿势懒散。他抬手正了正帽沿,从容掀起眼皮,直直望向蓝颂因。
姑娘还保持着送走于奶奶的姿势,半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
夏夜聒噪,这条巷子恢复宁静之后,只剩树间愈发震耳欲聋的蝉鸣,掺着远处邻村隐约的狗吠。
嘉定见蓝颂因迟迟不回身,弯了唇角,声音砸在热得稠绵的空气中,犹如卷席而来的寒流,硬是在热浪中杀出条路:
“你们这儿的老婆婆,一个个都很生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