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段锦绣紫砂络绎不绝地送来。
许是知道主君尤喜紫色,边允便命人寻了许多紫色系的银罗绸缎,奇珍异缎来,宫内的绣阁每天都会送来不同的衣服样式,就是一天三换也换不过来。
旁人见此也是歆羡不已。
然谁人不知东濮盛京的太女殿下温柔多情,未娶主君之前,常常惹得一众公子丢了芳心,日思夜想。但娶了主君之后,连旁的男子都不曾多看一眼,每日早朝后便匆匆回府,生怕自家夫郎多等了一刻。
这份独属一人的宠爱在祈朝可谓少见。
女子无情,风流薄幸。
但这些世俗都在边允这里打了转,她仿佛那个例外,仿佛那个理所应当,成为目之所向。
夏夜热时,边允特地命人修了一池的红莲。
晚上夜风一过,阵阵莲香飘曳,音沙就坐在窗台边上,静静地等边允从外面回来。
宫内还会时不时送衣裳来,但音沙告诉边允不用这般殷勤送来后,绣阁的人来的次数就渐渐少了,但送来栖霞阁的东西却重来不同样。
音沙从来不会无聊,就是等女子回来的闲散时光里,他也觉得津津有味。
看着自家妻主在月影中渐渐浮现的身影,那是充满夏夜气息日子,他喜欢看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带来几抹池边的荷香味。
音沙入乡随俗,穿起了东濮男子的衣裳。
殊丽的面容,雅致的宫襟,倒是别有一番况味。但偶尔在床笫之间,边允会让人穿回西域的服装,那些闪烁亮光的饰品叮叮当当,配合着难以抑制的心跳轻吼,让夏夜仿佛更热了起来。
“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线突然入耳,音沙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殿下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边允掀袍坐下,假装没有看到男子躲藏的动作,笑道:“今日事少,便早些回了。”
边允一边说一边摆棋。
“时辰还早,阿音可愿陪为妻下一局?正好让为妻看看,阿音最近进步如何了。”
“是,殿下。”
两人正对而坐,不过一刻,边允便悠悠说道:“阿音的棋艺进步很快呀,我看不久连为妻也要甘拜下风了。”
“殿下说笑了,”音沙笑了笑,“还是殿下教得好。”
殿下?
边允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自家夫郎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呢,虽然别人也会这样称呼自己,但每次从音沙嘴里说出来就是不同的感觉。
简单的两个字硬是让人说出缱绻深情的错觉,隐隐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虔诚,叫得边允的心微微失律。
罢了,既然他喜欢也就由他去了。
一刻钟后,两人打了个平局。
音沙掩唇笑笑,知道是女子放水了,但还是会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偏爱弯了唇。
“既然是平局,那就互相下个注吧。”
“殿下想下什么注?”音沙问。
边允偏头想了想,道:“不如就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被询问者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音觉得如何?”
“殿下有什么想问我,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吗?”音沙无奈道。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妻的真心话?”边允反问。
音沙顿了顿。
想,他当然想。
可他不敢。
“殿下想知道什么?”
边允目光一动,指了指男子藏在袖中的东西,问:“就这个。”
音沙只得将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半成品的荷包,上面绣了一朵曼陀罗花,一根金色丝线还别在上口,边允瞬间明白了男子的意图。
“怎么好好的要绣这个?”
音沙将东西收好,回道:“音沙想到都没有送过殿下什么东西,所以便想着绣个荷包给殿下。而且东濮男子都有为妻主制衣量体的事务,殿下金贵,自是不需要音沙在这上面操心,但心里总会有些过意。”
边允盯着那朵曼陀罗看了一会,随即道:“阿音有心了。”
“那音沙可以问殿下了吗?”
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自然,你想问什么?”边允问。
音沙踌躇了一会儿,心里有很多想问的,想问这人爱不爱他,想问这人真不真心,想问这人会不会离开他,想问好多好多,但最后,他问:“殿下最近在忙什么吗?”
边允已经连续几日回来晚了,今日才破天荒回了早些。
他是男子,本不该过问妻主这些事情,但她给了他机会不是吗?他可以问。
他只是想离这人近一点罢了。
“最近西域政乱,祭司更迭,边疆有了些骚动,白羽她们被派去了西陵镇压。这件事情我想还是告诉你为好,辛久祭司仙逝了,楼兰……”
音沙听到辛久的名字时便开始恍惚起来,他是孤儿,是辛久祭司把他抚养长大,最后成为圣子,被选入朝。这一路走来,他本不对未来抱有期待,直到他遇见了殿下。
在古尔邦节前夜的篝火里,那人的身影随着蓝色的薄纱不住摇摆,仿佛将那颗从未波动的心也摇摆起来。
那段水蓝的倩影如此依念在她身旁,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他喜欢她。
一场盛大的欢喜还未开始便无疾而终。
音沙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圣子的身份,冰冷的蓝水玉带来了那个温暖的人,他不在卑劣低下地等待,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
但现在,都要被拿回去了吗?
音沙的指尖倏地一痛,那枚绣品上的银针扎了进来,仿佛露了一角的心痛。
“殿下……是要去楼兰吗?”他轻轻问。
是要回到他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