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的膝盖上是她几分钟前收拾好的书包,女孩收紧双臂,书包的布料在掌心的皮肤上摩挲,是很粗粝的触感。
尽管林逾静的声音又轻又淡,但话中“偷看”这两个字分量太重,像是一记巴掌扇在脸上。
许嘉屹急忙否认,“没有,我不是偷看。”
“那是什么?”
“是......”
许嘉屹咽了咽喉咙,视线落在林逾静平静的脸上。
看来只能实话实说了。
“周三下午我不小心撞倒了你的椅子,然后那个本子掉到地上了。”
所以那本子上才沾到灰色的痕迹。
林逾静想。
“然后呢?”她问。
“然后......”
-
那天下午,林逾静的笔记本是摊开朝下的。
许嘉屹本无意窥探她的隐私,但蹲身捡起时,目光无意扫到其中的内容。
要怪就怪他的视力太好,一眼便看到本子上“省钱”两个字。
于是,那一眼就像潘多拉宝盒被打开。
许嘉屹明知故犯的,情不自禁地,开始定睛细看其中的其他内容——
2013.11.18
早餐:蛋饼1元
午餐:番茄炒蛋+米饭2.5元
饭卡充值:100元
半月开销超额,省钱!!!
他的目光久久定在“省钱”两字以及后面三个感叹号上,窥探的愧怍荡然无存,心脏里涨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痛又痒,像是被群蜂团团围住,疯狂蛰咬。
之后,他支走了陆西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又将笔记本上的每一页的内容都仔仔细细看了过去。
随着许嘉屹手下的翻动,他的眸色变得愈发晦暗。
他想起前几周,之前林逾静帮他买来奶茶。
他问林逾静自己怎么不买一杯,林逾静当时闪躲的眼神......
满脑子是林逾静泛黄的发色,嶙峋的手腕,那双开胶发黄的帆布鞋......
那些画面涨满脑海,许嘉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趁着教室无人,他塞了两千钱在林逾静的书包里。
“我就是不小心看到的,不是有意偷看。”许嘉屹重申。
“我知道了。”
说完,教室里是长久的沉寂。
许嘉屹感觉周围空气都在逐渐凝固,自己要像一只古生代的蜉蝣被冻结在树脂里。
“林逾静你为了省钱,只吃那些蔬菜,所以才体质这么差。才会动不动感冒流鼻涕。虽然两千块钱不多,但是你可以存进饭卡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和大家一样,晚上去吃夜宵,去小卖部买零食。钱根本不是省出来的,我.......”
话没有说完,林逾静冷冷打断他,“许嘉屹你以为你家开奶茶有钱很了不起吗?你家有钱很了不起吗?”
这特么的怎么又扯到他家的事情了。
许嘉屹暗骂。
刚刚在办公室的余怒未熄,此刻又仿佛有一星火落入胸腔。
许嘉屹不由地提高音量,“林逾静,这和我爸妈开奶茶店什么关系?那两千是我自己的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可怜巴巴老是想着省钱。”
教室里的窗没有关。
一阵回南的冷风斜斜地吹进来。
“可怜巴巴”这四个字也被冷风裹挟,带着阴冷寒气钻进林逾静身体里,在她心脏上砸出无数的坑洼。
“我家再穷,我再可怜巴巴,我就算捡垃圾吃,那又管你什么事情啊?你为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怎么能不管我的事情......
我喜欢你啊.......
许嘉屹双唇阖动,正欲开口的瞬间,声带却像是被人死命攥住,绞住。无论如何再也挤不出半个字。
攥住他其实林逾静的哽咽声。
以及与他对视的,林逾静那双笼着潮意的眼眸。
“许嘉屹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可怜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情我!”
强忍着的眼泪原本蓄在林逾静的眼眶。
可这话,像是一道阀。
语音落下,阀道启升。
女孩的眼泪源源不断的,决堤一般的漫溢出来,彻底淹没了她的视线。
直到林逾静背上书包,起身离开。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许嘉屹一人。
他像是被钉死在原地,眼前挥之不去的只有女孩那双悲伤的,落泪的眼睛。
-
之后的一整周,每次遇到有新发的试卷或者作业需要林逾静往后传。她坚决不回头,只转动肩头,将手里的东西往后一塞了事。
而遇到往回收作业,林逾静如法炮制,还是只朝后伸只手,仍旧一言不发。
而许嘉屹呢,见她这样的架势,心里冷嗤有必要吗,可每每付诸于口舌的前一秒,脑海里又会冷不丁地浮现那双落泪的眼睛。
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口,看着林逾静纤细却又倔强的后颈,独自将浊气憋回肚子。
而接下来的近半个月,一前一后两张课桌间的短短距离,变成了楚河汉界。
几天下来,这两人反常的举动和气氛,自然也被各自的同桌注意到了。
尤其是叶霄,在她眼里林逾静是她长这么以来遇到脾气最软,最好说话的女孩了。
而现在,林逾静对许嘉屹冷漠得就像对仇人似的,让她都害怕。
课间趁着后面无人,叶霄轻轻戳了戳同桌的小臂,小心翼翼地问:“静静,你和许嘉屹怎么了?”
林逾静停住手下的动作,低声,“没怎么。”
“那你怎么...怎么不和他说话了?”一贯粗线条的叶霄在此刻都斟酌用词。
林逾静不语,漂亮的面孔异常的平静。
可林逾静的平静在叶霄眼中却像是受了委屈后的敢怒不敢言,她猛地想起林逾静初中的经历,右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