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一场,再没说陆绝半个不字。”
“大理寺就没过问此事?”
“怎么过问?人陈荣自己说了,陆绝对他很客气,就是请他喝了一杯茶。”
“什么茶啊,这么厉害?
……
沈昭昭还没睁眼的时候便觉得很不舒服。
耳边像是有人在喋喋不休,仿佛是还在侍郎府听故事,你一句我一句地,很聒噪。
她像是睡在了一块硬邦邦的木板之上,背部咯得生疼,她吸了吸鼻子,素日最喜欢用的杜衡香也没有点上。
还以为真去了侍郎府撞见了行凶现场被逼得跳了湖,原来是场梦啊。
就是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做这么匪夷所思且逼真的梦,那种窒息的压迫感以及杀意,落入冬日湖水后的彻骨冰凉,甚至是刀尖贴在下巴上肌肤的瑟缩感,都真真切切地像是经历过的。
锦衣卫的人都是残忍嗜血的疯子,果然没有错。
嚣张地登门入室杀人行凶也就罢了,被她这个无辜的小可怜撞见了,还要杀人灭口。
真是一点王法也没有。
但是幸好只是一场梦,因为她还活着。
沈昭昭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最先闯入视线的便是凑上来的一张胖胖的脸,极其厚实地占满了她的整个眼眶。
沈昭昭目光下移,顿在了他的墨蓝色飞鱼服之上!
杀人行凶被逼跳湖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现在看到这身衣服就发怵,便紧紧地闭上眼睛,想要挥散这个幻象。
走开!
这一定是梦!
沈昭昭颤抖着手,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掐上自己的大腿,想要强迫自己醒过来。
指挥终于醒了?
屋内的赵长安眉间一松,便看见了陆指挥不耐烦地朝他挥动着的手。
这是让我滚的意思吗?
赵长安知道陆指挥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
当即麻溜地也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就准备往外退。
“哎哟!”
就在门将要合上的一瞬。
他听到一声痛呼。
沈昭昭迫切地想从这可怕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用了死劲。
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她眼眶里激出了眼泪,忍不住痛呼出声。
但是那声音却让沈昭昭怔住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不对,她刚刚发出了什么声音?!
她惊恐地张了张嘴,清冷嘶哑的声音的从耳畔骨腔传来,但是却像是炮仗一样从她的脑袋中炸开。
她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陆指挥您怎么了?”
更要命的是,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发颤的少年声音。
这个小胖子叫她什么?
叫她“陆指挥”?!
沈昭昭哆哆嗦嗦地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见了自己的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弯折的弧度刚刚好,隐隐有青筋凸起,十分漂亮!
但是!这是男子的手啊!
她颤抖地用这双不属于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镜子!
镜子呢?!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慌张地在屋内四处翻找。
但是这简陋得一目了然的屋内根本就不像有镜子的样子啊!!!
沈昭昭惊恐地瞪着一双眼睛四下环视,正正对上一张白白胖胖的哭丧着的娃娃脸。
“陆指挥……您还好吗……陆指挥……”
赵长安颤颤巍巍地问道,脸颊上的肉都害怕得止不住地颤抖。
陆指挥这是怎么了……
怎么比他往日面无表情阴郁训人的时候还要让人害怕呢。
沈昭昭也顾不上害怕了,猛地看向这个站在屋内的胖子,她急火攻心地抓住他的胳膊。
终于在对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下,震惊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是那个在崔侍郎府中行凶杀人,将自己逼入湖中的疯子的脸!
沈昭昭终于尖叫出声。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天已经塌了。
她跌坐在地。
疯狂地回想在崔侍郎府中发生的事情。
她在后院撞见他杀人!
他发现了她!
他将她逼入了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冷得要命!
后来呢!
后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不对不对!
她好像看到那个疯子也跳了下来!
然后!
她就变成了那个疯子?!
还有,这个胖子一口一个陆指挥……
陆指挥?
陆绝?!
沈昭昭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她是听过这位北镇抚司指挥使的名号的。
京师天子脚下,遍地都是世家名门,家族宗系之间相互扶持庇佑。大家族若是衰落,便对后代小辈寄予厚望,盼着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得圣人重用,恢复家族荣光;若是昌盛,后代小辈也会被极其重视,因为他身上背负的是维持整个家族繁荣的使命与责任。
但是陆绝,据说家境贫寒,并无任何依仗。
却能在争权夺利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师,一步步爬至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从一介布衣到直达天听,大权在握,令人闻风丧胆,可见其心机之深沉。
其实比起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是如何上位的,沈昭昭听得更多的是他的心狠手辣。
他曾亲手杀死了带他入北镇抚司的师父,为的是投向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
曾大开锦衣卫诏狱施行酷刑,让北镇抚司沦为哀嚎遍野世人惧怕的阴暗地狱。
曾大肆捕杀文官清流置之于死地,为的是肃清政敌清除干净所有对锦衣卫行事的微词……